粘罕见王禀父子自刎身亡,心中恼恨,命人将父子二人枭去首级,巡城号令,而后又将尸首一并曝于大街之上,令人围观。
待得吩咐完这一切,粘罕这才率亲卫来到这座阻了自己大军近九个月的城池中细看。放眼望去,四下里烟火未散,城中各处则是满目疮痍,街巷之中尸首四处横卧,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味道。
粘罕信步走去,只见城中残存军民个个形容枯槁,有气无力。路过一处,便见一名妇人怀抱婴儿,双目失神,见人来到,也不抬头,只是自顾自轻轻摇晃。仔细看那怀中婴儿,却是面色铁青,蝇虫停于身上,早已死去多日。粘罕见状,摇头离去。
又行至一处,只见数人倒毙于墙角,只有一个半大小子正背对众人,不知低头做些什么。一旁亲卫上前一脚将那孩子踹翻,原来其面前乃是一口破锅,里面煮着不知什么肉汤,腥臭扑鼻。仔细看时,那孩子倒在地上,仍自抱着一只手臂,正啃得吱吱作响。一旁金兵见状,连忙背身过去,更有人已经伏在一边,干呕出声。
粘罕叹息一声,转身离去,随后传令下去屠城一日,将城中残余军民尽数屠戮,只得百余人逃得性命。而此战的另一位功臣太原知府张孝纯被俘后押往云中,四年后,金朝扶立的伪齐政权建立,身陷囹圄的张孝纯违心地接受了伪职,出任伪齐尚书右丞相,后曾投书于宋高宗赵构,表白自己是迫不得已,并透露了伪齐皇帝刘豫准备派遣刺客暗杀南宋君臣的计划。而后又过八年,因为在与南宋战争中屡屡失败,伪齐被金朝所废,张孝纯等人被遣返南宋,最终为自己的失节而深感羞愧,自请致仕,病死于徐州,此为后话不提。
太原陷落,粘罕大军再无阻挡,休整数日后便起兵南下。
而此时的东路军也是连战连胜,先是大破宋兵于雄州,斩杀万余人,又于中山全歼宋军七千,而后连克新城、广信、新乐等数个郡县,杀伤无数。
太原陷落之事传入朝廷,群臣悚惧,钦宗皇帝不安,便召集群臣议事。
此时许翰、徐处仁主用兵败敌,而吴敏、耿南仲则欲求和于金人,两方议论不合,争辩不休。最终钦宗皇帝一怒之下将许翰贬为亳州知州,朝中主和派更占上风。
这一日,徐处仁又与吴敏在钦宗皇帝面前争执,徐处仁说道:“此存亡之秋,敌进我退,如此长久下去,必被金人折辱小觑,今日索城与城,明日索地与地,后日索人与人,太祖太宗天下,岂不尽为敌有?当须用兵伐之,与敌切肤之痛,折首之苦,方能各首疆域,永不互犯,不然,却别无办法。”
吴敏听了徐处仁之言,反驳道:“金军善战,更有粘罕、宗望这等悍将,只用兵马数万,便横行河北之地,至来城下,若与交兵必败无疑,惹恼金人却不是好耍的,为今之计只有讲和,方能结百年之好,似辽一般,成兄弟之国。”
徐处仁大怒道:“吴敏,当初你我议合,你故而荐我为太宰,而今又何故献媚于敌?”当时手中抓笔,情急之下,向吴敏面门上掷将过去,吴敏不防,竟被毛笔打中,满面黑水横流。吴敏大怒,也举起纺板来与徐处仁撕打,众大臣急忙劝阻。最终这场闹剧的结果就是二人被定了个御前失仪罪,徐处仁罢为东平知府,吴敏罢为扬州知州。
在朝中为是战是和争论不休时,钦宗皇帝无奈再次起用种师道,命其巡边抵抗金军。种师道大军至河阳,收到各处消息,皆是败仗。种师道心想:“河北不保,金军必大举入侵,京城四战之地,难以坚守。”于是上书请钦宗皇帝迁都长安,以避金军锋芒。
此计虽不能解金军兵祸,却也可免靖康之耻,但朝中大臣以为种师道畏战,又上表请钦宗皇帝将种师道召回京师。
钦宗皇帝此时早已六神无主,群臣说东便东,说西便西,于是下诏将种师道召回,迁都之事不提。
种师道收到诏谕,内心悲愤,刚到京城便旧病复发,不能上朝朝见钦宗皇帝,但其心忧金人反覆,于是对钦宗皇帝进诗二首曰:
外塞胡儿里党臣,勾连数众赴京城。
团团阔阔孤平寨,不识皇家王气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