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在刘豫僭立伪齐之时,关中地区也是战乱不息,其时金军西路统帅完颜娄室经略陕西,虽然攻无不克,但所取的城邑几乎无人能守,常常是刚刚攻下,大军一退,所获城邑便叛乱易手,使得完颜娄室不胜其扰。
而且此时监战阿里布又得知张浚于秦州治兵,谋攻永兴,将举兵北伐,于是遣使快马回至金庭,向金太宗完颜吴乞买请兵增援。于是完颜吴乞买与百官至朝堂计议。
此时粘罕正在朝中,出列说道:“陕西兵威非不足,今叛服不常,绥怀之道有未尽尔。诚得位望隆重、恩威并济者以往,可指日而定。前以伐宋故,分西师合于东军,而陕西五路,兵力雄劲,当并力攻取。宜令挞懒抚定江北,宗弼以精兵二万先往洛阳,以八月往陕西,或使宗弼遂将以行。”完颜吴乞买同其意,说道:“当以皇子右副元帅宗辅往莅其事,或于宗翰、希尹中择一人以往。”群臣多附议。
朝中计议已定,于是完颜吴乞买下诏道:“往者娄室所向辄克,今使专征陕西,淹延未定。岂倦于兵而自爱邪?关陕重城,卿等其戮力焉!”又命完颜宗辅往洛阳治兵。
诏谕传至淮西,此时兀术正与完颜挞懒围攻楚州,于是便领了旨意,整顿大军自六合县绕道洛阳,会合完颜宗辅向关、陕进发。
此时身在越州行在的高宗皇帝,由于不知金朝改变战略,因兀术大军西调,淮南仅有监军完颜挞懒所率金军,犹恐金军再度秋高南下,于是便命知枢密院事兼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于陕西发动攻势,以图牵制淮南金军,使其不能集兵南下。
但此时的张浚正处于两难之境,其入川陕之时,高宗皇帝命其好生经营川陕之地,休养生息三年后再图进取之计。张浚来到陕西后,拜曲端为威武大将军、宣州观察使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知渭州。之后完颜娄室令完颜撒离喝攻环庆,曲端遣泾原路马步军副总管吴玠等拒敌于彭原店,自己则屯兵宜禄。金军大举来攻,吴玠于彭原店大破来犯之敌,一战杀得完颜撒离喝惊惧而泣,因此在金军之中落下个“啼哭郎君”的笑称。
完颜娄室得知完颜撒离喝大败,于是整军复战吴玠,吴玠一边向曲端求援,一边徐徐后退。但曲端并不肯救援吴玠,而是退守泾州,反令吴玠退兵。吴玠恐被金军追击,全军覆没,因此不听曲端调遣,死战彭原店,无奈兵微将寡,大败而归。
归来之后,吴玠抱怨曲端不肯为援,曲端则谓吴玠前军已败,却不肯据险以防冲突,弹劾吴玠不听节制。二人闹到张浚面前,无奈之下,张浚只得降吴玠为武显大夫,罢其总管之职,复知怀德军。因此,曲端、吴玠二人便生不睦。
之后张浚又听闻兀术统大军十万攻江、淮,于是便想起兵入江淮救援高宗皇帝,但当其招诸将议事之时,曲端却极力反对。并说道:“平原广野,敌便于冲突,而我军未尝习战,且金人新造之势,难与争锋。宜训兵秣马,保疆而已,俟十年乃可议战。”张浚不听劝阻,想要一意孤行。
后来虽然在众人力劝之下,张浚终于打消了起兵入江淮的想法,但也正因曲端数次顶撞于他,又常常不遵军令,张浚便怀疑曲端怀有二心。于是便遣本司主管机宜文字张彬往渭州,以招填楚军为名,实则伺察曲端之意。
张彬来到渭州后面见曲端,问道:“公尝患诸路兵不得尽合,及财物不足以供事。今张公之来,兵合财备,完颜娄室孤军深入吾境,我合诸路攻之不难。今失不击,若完颜宗辅并兵而来,何以待之?”
曲端不疑有他,便侃侃而谈道:“不然。兵法先较彼己,必先计吾不可胜与敌之可胜。今敌可胜,只完颜娄室孤军一事;然彼兵技之习,战士之锐,分合之熟,无异前日。我不可胜,亦只合五路之兵一事;然将帅移易,士不素练,兵将未尝相识,所以待敌者,亦未见有大异于前日。万一轻举,脱不如意,虽有智者,无以善其后。又,自敌来侵,因粮于我,彼去来自如,而我自救不暇,是以我尝为客,彼尝为主。今当反之,精练士卒,按兵据险,使我常有不可胜之势,然后徐出偏师,俾出必有所获。彼所谓关中陆海者,春不得耕,秋不得获,则必取粮于河东,是我为主,彼为客,不一二年,必自困毙,因而乘之,可一举灭矣。”
当张彬将曲端所言回报于张浚时,张浚却以为曲端畏敌惧战,不合其意,便借由彭原店之事而罢了曲端兵柄,将其降为海州团练副使、于万州安置。
在处置了曲端之后,张浚调整部署,自献黄金万两,预借川陕地区五年民赋,集中大量粮草钱帛,以供军需,决心按高宗皇帝旨意大举反攻,准备先分兵攻取同州、麟州、延州,然后与金军决战。
一切部署完毕后,张浚亲提大军至房州,先是遣忠州防御使吴玠攻取长安,环庆路经略使赵哲攻取麟州、延州,两路大军连战连胜,先后攻克长安并麟、延二州,也正因如此,张浚便藐视金军,以为大军所过之处,可尽复州郡。
就在张浚被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时,完颜宗辅、兀术率两万大军日夜兼程三个月已入关中。而完颜娄室则率军六万,自河东进兵至陕西绥德军,两军一时无法会合。
张浚此时正在邠州督战,令熙河路经略使刘锡为都统制,节制诸将,率其弟泾原路经略使刘锜、秦凤路经略使孙渥、环庆路经略使赵哲、忠州防御使吴,合五路大军,骑兵六万、步卒十二万,共十八万军马,号称四十万。征调各处乡民并辎重无数,挥师直进富平县,意图与金军于此地决战。
当宋军来至富平县时,完颜宗辅与兀术已屯兵华州,相距不过八十里,两军隔沼泽而扎营相峙。此时完颜娄室还在绥德军,金军只有完颜宗辅与兀术所率两万人马。于是宋军便以沼泽为屏障,扎营列阵,诸路乡民运刍粟者络绎不绝,而后每州县自为小寨,以车马为卫,相连数里,形成了一个背靠沼泽,方圆数里的巨大军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