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于是便将自己面圣时所说的话再度重复一遍,并说道:“和议一事,关系非小,金人狼子野心,又有反复之举,如何能信?故而弟力陈其弊,只可惜圣上似一心和议,对小弟之言置若罔闻。”
韩世忠叹口气道:“贤弟与我所想亦是相同,今日我入对时,也是这般说法,圣上似有不悦之意。而随后张俊入对,我听内侍说那厮奴颜屈膝,附和圣意,对和议一事大为赞同。引得圣上龙心大悦,赞道‘武臣中无如张俊者,比之韩世忠相去万万’。张俊这厮打起仗来只知一味后退,毫无进取之心,与之同列亦是韩某之耻,如今竟因其附和圣意,便得如此赞赏,着实让人心寒。”
岳飞点点头道:“如今朝中各处将帅,刘光世已然去职,便是起用,只怕也难得当年之威。张俊锐气已失,虽然曾与小弟相近,但因小弟升迁过快而心存忌妒,而领军之时,更是畏首畏尾,难成大器。吴玠虽然忠勇,但其守卫川蜀要地,不可轻进。若论起兵北伐之事,唯兄长与小弟可也。”
韩世忠闻言正色说道:“如今张浚既去,秦桧与赵鼎力主和议,只怕圣上更无进取之心,此番你我兄弟相劝,只恐反为其所忌。”
岳飞苦笑道:“定是此理,但兄长与我皆是刚直之人,赤胆忠心,如何能学张俊一般,明知大害而曲意逢迎?”
一旁的梁红玉此时开口道:“你兄弟二人若非如此,又如何能使将士用命,百姓归心?”
韩世忠闻言亦苦笑道:“我等忠心又有何用?当日与王枢密进言,其欣然相允,听闻其数度上疏,皆石沉大海,足见圣上之心。”
岳飞说道:“秦桧此人,力主和议,且当年其来归之事甚为蹊跷,此前怂恿张浚,以致有淮西之变,致其罢相。如今赵鼎虽力主和议,但其所想乃是以黄河为界,尽复旧地。而圣上与秦桧则是只求速速和议,却不思国界如何,只听金人予夺。故而必受秦桧排挤,依小弟来看,只怕这左相之位,恐怕赵鼎难以久坐了。”
韩世忠微微一惊,说道:“若是被那秦桧大权独揽,只怕北伐之事再难成就。”
岳飞点点头道:“非但如此,到时恐怕更有大祸临于我等之身。”
此言一出,韩世忠更是大惊,他知道岳飞一向算无遗策,既然这样说,必有打算。于是连忙问道:“贤弟此言何意?”
岳飞轻轻一笑,举起手中酒杯道:“兄长可知杯酒释兵权的故事否?”
韩世忠有些疑惑,便说道:“这个自然知道,当年太祖皇帝得了江山后,后周旧臣李筠与李重进先后叛乱,平叛之后宰相赵普便建议其收回禁军将领石守信等人兵权,当时太祖不以为意,便说道‘我待众将恩重如山,众将缘何能叛?’赵普便说道‘柴世宗待陛下亦恩重,如今天下却仍为陛下所有。众将无意,但其麾下却是难断,一旦黄袍加身,其有何能为?’太祖皇帝闻言如梦方醒。随后宴请禁军诸将,席间太祖皇帝执杯叹道‘自登基起,无一日安睡也。’石守信不解,便问道‘陛下有何事不宁?’太祖皇帝借着酒意说道‘朕忧心有一日黄袍加身之事重演,故而不安。’石守信等人闻言大惊,跪地说道‘如今天下太平,臣等绝无贰心。’太祖皇帝笑道‘非卿等之意,麾下诸将可知否?一旦黄袍加身,当以何对?’石守信等人自然明白太祖皇帝意思,于是便道‘臣等粗人,未虑此事,望陛下指点。’于是太祖皇帝便说道‘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卿等何不返乡做个闲官,置田买地,做个富家翁,使子孙有所依仗岂不美哉?’于是次日早朝,石守信等将纷纷上书请辞,太祖皇帝便取其兵权,允以归乡。这便是杯酒释兵权之事。”
岳飞笑道:“正是,不过兄长可听过另一则杯酒释兵权的故事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