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但江南之地似乎也因中原、淮西战局不利而多添了少许寒意。婺州城南一处大宅之中,一名老者正半眯着眼睛躺在躺椅上养神,似乎对这些许的寒意毫无察觉。
这时一中年男子走到近前,轻声唤道:“父亲,天意微凉,还请入房中歇息,莫要着了凉。”
那老者也不睁眼,缓缓问道:“近日可有鹏举书信来到?”
那中年男子稍稍犹豫,而后说道:“未曾有。”
“嗯?”那老者突然睁眼,双目之中似有一道精光闪过,而后冷声说道:“宗颖,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原来这老者便是早已辞官归乡的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宗泽,那中年男子正是其子宗颖。
宗颖不敢看向父亲眼睛,只是低声说道:“未曾有事。”
宗泽叹口气道:“罢了,想必你是看我老来无用,故而事事瞒我,只是你自幼便不曾说谎,如今突然扯起谎来,却是骗不了人。”
正当宗颖尴尬地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时,有两名府中仆役自照壁后走出,其中一人边走边低声说道:“听闻金军已经占了宿州和濠州,也不知道是否会继续东进,幸好我早些时候已经将老娘接来此地,不然只怕也要失陷于战火之中了。”
另一人则是应和道:“谁说不是呢,可惜岳少保身故,不然怎轮得到金人这般猖獗。”
院中的宗颖听后大急,连忙咳嗽一声。那两名仆役闻声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连忙拜倒在地,说道:“见过老太爷、老爷。”
宗泽虽然已经是耄耋之年,但因其行伍出身,这些年不问世事,修身养性,却还是耳不聋眼不花,方才听到二人说话,于是便开口问道:“你二人方才说岳少保如何了?”
那两名仆役知道岳飞与宗泽的关系,不敢答话,只是将头触地,不断叩首。
宗泽看着恼怒,厉喝一声道:“说!”
一旁的宗颖见已经无法隐瞒,于是也跪在地上,说道:“父亲勿怒,孩儿这便和你细说。”而后挥手示意两名仆役退下。
那两名仆役如蒙大赦,爬起来一溜烟离开院中,只留下宗泽父子二人于庭院之中。
此时宗颖缓缓开口道:“鹏举贤弟进军朱仙镇,大破金军,眼看旧都在望之时被圣上诏谕返回朱仙镇放马。前些时候,临安传来消息,圣上以十二道金牌召其还朝受赏,谁料行至江中时,一条恶鱼兴风作浪,将鹏举倾入江中,不幸溺亡。孩儿担心父亲年迈,难以接受,故令府中众人,不得多言此事。”
宗泽闻言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重重地靠回椅背上,闭上双眼,一滴浊泪顺着沟壑般的皱纹缓缓滑落,许久后才叹口气道:“你且退下罢,我自己一人想要静一静。”
宗颖无奈起身告退,临去时仍有些担心地看着宗泽,见其情绪似乎并未有太大波动,这才离去。
宗泽一人躺在椅中,心中不由得想起岳飞与自己的点点滴滴来,堂中论战,校场比武,牟驼冈血战、东京城重聚.....往事种种,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中过了一遍,最终定格在了岳飞与自己往来书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