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世界,既然有鬼和鬼差,想必其他的妖魔鬼怪一样不缺,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乱世必出妖孽。
成了阴魂后他才知道这香火对魂体的重要性。
狗王庙既然香火旺盛,肯定被某种存在霸占了,不是官方的就是民间的,不知道这城内有没有所谓的城隍庙?
苏浩缓缓来到祠堂外,发现外面时间是正午,耀眼的阳光落在他的魂体上,好似落下来一层烧刀子,晒得他魂体啪啪作响,若他持续呆在这阳光下,怕不是要不了多久就得灰飞烟灭。
苏浩想了想又缩了回来。
难怪这几只老鬼一直不敢离开这里,外面的世界也不好混,白天有火辣辣的阳光,晚间有到处抓鬼的阴差,哪有这祠堂中三餐管饱舒服来着?
一直呆到晚上,苏浩想起那名叫韩月容小姑娘的遭遇,第一时间从姚家祠堂赶到了韩家。
原本杂乱不堪的前院已经被人清理了,里面的诸多货物大概率是被人低价收走了,堂屋敞开着,里面点着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两根由长凳架起的门板上躺着一具尸体,上面盖着一张白布。
门板旁边跪着一对身披孝服的母女。
大的叫韩夫人,小的就是她的女儿韩月容。
当苏浩的魂魄从院中飘进来时,正好看到韩月容茫然的一双小眼睛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她眼角位置挂着一行来不及擦除的湿痕,塌着肩膀弓着背,整个人变得比昨天还缺乏精气神。
若不是一双小眼珠子时不时动一下,苏浩还以为她睡着了。
苏浩的到来,让屋内卷起了一股凉风。
上首的韩夫人惊悚的朝着屋内打量了一眼,视线最终落在门板上的尸体上,眼中没有害怕,反而多了一股夹杂着解脱的痛苦。
她看了看旁边的小女儿,伸手在她后背拍了一下,“月容,去厨房将饭菜热一下,你都跪了半天了,今天应该没人来了,晚上你陪着娘一起睡,娘知道你怕。”
“明天娘会找人将你爹安葬,以后就剩下我们娘俩一起结伴过日子了。”
苏浩瞧着韩月容起身,她伸手摸了摸眼眶,端着油灯来到厨房,熟练的生火热饭。
不一会饭好了。
这对母女沉默无言的在厨房的小桌子前相对而坐,桌面上摆着三个菜,一盘酸黄瓜,一盘清炒大白菜,还有一盘臭豆腐。
没有一点荤腥。
主食是一碗稀饭外加一个白面馒头。
白天基本上没怎么吃饭,此刻家中也没了外人,两人吃的稀里哗啦很快就将主食消灭干净,韩月容在一旁收拾碗筷,韩夫人已经为今后的生活操心起来。
“你爹生病拿药欠了药房三块半大洋,今天药房的人来了,虽然没有开口催债,我知道他们肯定是担心这笔钱收不回来,明天安葬你爹至少还要花1块大洋的人力费,2块大洋的棺材钱,家中能卖的东西还有一些,等我清点一下,将钱还掉后若是还有多余的钱,娘打算送你去女子学堂上学。”
“这年头,干苦力活是没出息的,只能读书才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韩月容如今已经满七岁,如果不是她爹生病,今年就该入学了。
此时的她早已懵懵懂懂,如果有的选择,她肯定是希望去上学。
于是点了点头,“我听娘的。”
两人吃了晚饭,将院门一关,堂屋的大门仍旧敞开着,按照规矩,入殓下葬前的几天,晚上应该安排人值通宵,而且灵堂应该点两根白蜡烛,一直到天亮。
如今的韩家破产在即,哪里有这么多规矩?
不要说白蜡烛,就连油盏灯也点不起。
韩夫人将卧室的被子铺好后,早早的安排韩月容洗完脚上床睡觉,她则继续回到大堂,盯着门板上的男人尸体打量,眸子中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以前男人在,养家的压力就在男人身上。
现在男人一下子不在了,各种上门催债的人陆续登门,说话的口吻也变得狠辣了几分,一股无形的压力齐齐向她一个人压过来。
她想起了男人去世前的最后一天,隔壁王婶悄悄和她商量的一件事。
王婶认识一个从乡下来城里讨生活的汉子,在码头上当苦力,虽然活儿累,只要身体不出事,赚的这点钱维持一家三口的生活不存问题。
那汉子三十多岁,丧偶,今天王婶特意领对方上门来送丧,算是让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当时韩夫人正处在丧偶之后的悲痛中,直接将两人推了出去。
此刻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才想起白天的这件事。
其实韩夫人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这个年月,不要说独自守寡的艰辛,便是如何活着也是一个问题,更不用说还要让韩月容上学。
靠她一个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唯一的障碍就是心理上的不适应,此时前夫才刚走,还没下葬,就算她愿意再嫁,也要过段时间再说,不然这些街坊邻居岂不是要戳断她的脊梁骨。
“唉!”
韩夫人叹了一口气,从桌子上拿过一捆新买的香烛,小心翼翼的点燃,插在装满了泥土的瓷碗中,就这样搁在堂屋的供桌上。
“你也别怪我,我也是为了月容能上学。”
韩夫人再次望了门板上的前夫尸体一眼,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身进了卧室。
(此时一块大洋的购买力可以买50-60斤大米,相当于现在的200元钱左右,只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