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生生不息(一)(1 / 2)

云间草 白若遗 1868 字 9个月前

等何朵压抑好情绪回到院子里,那只平庸的斑点狗正甩着尾巴小心迎接着她。看到何朵走近,大狗似乎稍微犹豫了下,便鼓起勇气靠近她,在何朵腿边嗅了嗅。何朵如何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接受这只突如其来的替代狗恶狠狠地吼了声“滚开!”。不仅如此,她还抬脚踹了一下狗的脖子。

狗吓的后退了几步,乖乖趴在地上,装作若无其事般的左顾右盼,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瞟几眼何朵。这一脚踢得并不重,何朵心里还是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这种粗鲁的动作对狗来说肯定是不好的,何况还是出自自己。可是失去将军的痛苦让她还是毫不迟疑地离开了现场,当着家人的面,她正好能借此机会把自己的抗拒和愤怒充分表达出来。

许娇兰这次终于如愿,可以按照自己的审美风格给狗子取名了。这只叫小花的狗货真价实的花里胡哨又小家子气,白色的身上布满了不规则的黑色斑块,尖尖的狗脸和瘦长的身体让它看起来实在是其貌不扬,就像狗里的乡巴佬一样。没有了何朵的干预,许娇兰也像村里其他家庭一样,每天给狗喂食的主要口粮就是糠,也就是把脱了籽的谷皮,用水拌成糊状。这样的吃食自然长不出如将军那般威武健硕的身材,但小花从小吃到大,早已习惯,每次倒也吃的津津有味。

虽然何朵多次明确表达了对小花的排斥,这只狗却总是安静地等在院子里,只要何朵出现,就会小心翼翼绕在她的身边。

“烦死了,走开!”当何朵第二次使劲推搡了一把小花时,强烈的愧疚总算冲破了她的防线。

何朵知道这只卑微又无辜的生命应该被善待。但她害怕如果再次对狗太好,会让狗的心里产生对人更深切的热爱。毕竟依恋越多,痛苦就会越多。因为何朵终究要远离这座大山,终究无法庇佑它一生。

于是何朵也只是平淡地拍了拍小花的脖子,轻轻捋了下它的额头,便打算起身离开。小花却像拣到香喷喷的大骨头一般,瞬间兴奋地跳了起来,两只前爪不住地往何朵身上搭,很显然还想要她更多的安抚。

“噩梦一般的循环!”何朵摇头苦笑两声,转身进了屋子。此后的几天,虽然她只是和小花偶尔有些极为简单的接触,小花却像换了一只狗似的,眼神里有了从未有过的光彩。何朵心里暖暖的同时,也总不免平添几分担忧。

何朵喜欢山里的夏天,因为一到这个季节,整个天地间都是肆意张狂的绿色,就连杂乱的野草也都长的意气风发。大自然蓬勃的活力,会把生活映衬的没那么苦闷。每每无聊的时候,只消站在院墙边,缤纷的风景便尽收眼底。总会有一两只麻雀或者谁家的土鸡扑腾腾跃入你的眼帘,亦或三两只蜥蜴哧溜一声从院墙边的草丛里窜过。这样的季节,即使心静如水,眼底却从不失热闹,倒让人的整个精神都振奋了起来。

炎热的午后,许娇兰和其他女人们去往村口的马路收费点“值班”,何胜军则和往常一样去邻家串门打牌,何平带着媳妇和儿子去了丈母娘家,只剩下何朵一人待在家中。说来也怪,每逢何朵回家,没几天嫂子就会回娘家。还好何朵乐得清净,而且这样还可以少干点儿的家务,少听到邻里邻居鸡零狗碎的闲话了。

“干点什么好呢”何朵思索着。

心念一动,便搬起小桌子放到院边的杏树下,重新泡了一壶粗茶。坐在院边小木椅上,望着远处稀稀拉拉被拦下来付过路费的车辆,闲散之极。昨天夜里刚下过一场雨,此刻空气还算湿润。远处的尘土暂时没有被风裹挟到这边,可以安心地泡茶凝思。

何朵拿起母亲纳了一半的鞋底,慢条斯理地纳着。小花乖乖地趴在桌子一边,安静地打着瞌睡,大咪则嫌户外热,独自钻到屋里睡懒觉去了。虽然在树下,光线依然比较强,何朵没绣一会眼睛就酸胀起来,忍不住昏昏欲睡。正迷糊间,远处一个声音袅袅飘了过来。

“《红楼梦》里有湘云醉卧芍药茵,老泉村有村姑梦游杏树荫啊!”

何朵一个激灵,快速站起,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南依,你咋来了!”

“我咋来了我要是不来,某人只怕一辈子也不会联系我了!”南依白了何朵一眼,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桌边。

何朵赶忙涮好一个干净的杯子,给南依满上茶水。笑道:“岂敢岂敢,我又没有熊心豹子胆可吃,哪有这么大的胆量”

南依确实口渴,一边大口吹着茶水,一边小心翼翼唑着。嘴里忙着,眼睛却不离开何朵:“你这是经历了多大的灾难,至于么,咋瘦成这幅鬼样子!”

“这还叫瘦我都吃回来好几斤了。”何朵笑道。

“要我说你就是活该!”南依没好气地白了何朵一眼,道:“从小就是这样,我一有什么大事小事都会立刻告诉你。你呢,越是大事越习惯一个人扛着,你就不能学会多个人一起分担吗几个月了,我联系都联系不上你。问你爸妈吧!我也不敢。去你们学校找你吧!嘿,我偏偏怎么都想不起来你是哪个专业,又没去过,要死!”

“哈哈哈——”何朵被南依逗得咧嘴直笑。其实自打飞特公司散伙之后,南依曾多次尝试过联系何朵。可那时的何朵连自己都无法面对,更别提如何面对南依了。她怕南依会和别人一样问她那些自己也答不出来的问题,更怕见到南依后所有的过往又再度浮现出来,于是一直躲着她。加上南依毕竟没有亲自长期待在齐阳省,对网络内部的很多东西了解并不多。这一点上,何朵认为她无法完全理解自己心中的酸楚。

“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更不想面对过去。所以不能见,不能说,不能回忆。”何朵微笑着,轻飘飘说道。

南依听罢,略微踌躇了下,便道:“也罢,你不想说也无所谓。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没兴趣知道啦!但是,虽然无法安慰到你,你也一定要知道,我从没有怪过你,而且会永远站在你这边,支持你!”

何朵眨巴了下有些潮湿的眼睛,动情地握着南依的手,道:“南依,谢谢你。再过两年,等一切真的都风轻云淡了,咱们再像讲故事那样,慢慢来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