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 112 章(金锭官司)(2 / 2)

醉琼枝 狂上加狂 3125 字 8个月前

楚琳琅磨着牙,冷笑道:“奴家现在心情不太好,大人

说话悠着点,不然江口的恶婆娘生气时,是要挠人脸的!”

她生气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似六月艳阳,司徒晟惯性

地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脸颊。

可手伸到了一半,堪堪停住了。

他慢慢收回了手,继续解释:“你和她一点都不一样。

她在发现自己的闺中好友与丈夫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处时,只

会闹着持剑要与负心人同归于尽。误伤了负心人后,又懊悔

得转身投河,要用自己的死去惩罚曾与她海誓山盟的男人。

她会哭得不能自已,肝肠寸断,浑然忘了自己还有个襁褓里

,需要照顾的儿子。她会在别的女人步步紧逼的时候,脆弱

得似散碎的琉璃,再也拼凑不回

他平静地说着这些话时,眼里积蓄的是能溺死人的寂静

深潭。

他自小便跟母亲分离,他的母亲在整个杨家,都是不可

言说的禁忌。

只有祖翁才会在闲暇时,给他讲讲他的母亲,并且告诉

他,母亲不是不爱他,只是生了很重的病,不能照顾他。

也是过了很久,他才知道,原来母亲被她的娘家人以请

地方神医治病的由头,秘密送往江口,成为了杨家和温家都

极力回避的家丑。

年幼的他经历血海杀戮,九死一生,从战场上回来。一

时无处可去的他,终于可以回到心念甚久的母亲身边时,却

发现期盼着能为他遮挡风雨的亲母,已经疯癫得认不出他来

了。

缠绕着他无解的梦魇,在母亲抵触而毫无温暖的怀抱里

,也丝毫得不到慰藉。

反过来,还是孩子的他需得像早熟的大人般,去照顾他

那散碎琉璃般的母亲

那时,唯一能让他稍微安慰的便是一一世间的孩子并不

是只他一人受苦。

那个隔壁的小丫头每次挨打都哭得甚是凄楚。

可是看似羸弱的小姑娘,无论夜里哭得多么悲凉,到了

第二天再见她时,却像一株怎么也折不断的小野雏,浑然不

见夜里的哀伤。

这个小姑娘会朝气蓬勃地带着他去卖泥娃娃赚银子。

她还会用买来的糖果收买周围的皮猴孩子,趁着楚淮胜

上茅房时,偷偷往茅房后面的粪坑里扔大个的石头,炸得她

老子带着一身污秽,提着裤子撵人骂。

而她则一脸无辜地站在旁边看热闹

在长大后的初遇时,已经为他人之妇的楚琳琅竟然丝毫

没有变。

当这个女人拿着钗,气焰嚣张地勒住六皇子的脖子,那

眼中的蛮气和狡黠一如儿时,让他一瞬间就认出来了。

就是认识了楚琳琅,才让司徒晟知道,原来羸弱的女子

,其实还有别样的灿烂活法。

每次挨近她,他才发觉自己冰寂甚久的内心,能感受活

着的炽热。

所以楚琳琅说他因为怜悯而拯救她这是错得多么的

离谱!

他与她之间,需要被拯救的人,从来都不是楚琳琅!

是他这地狱归来的孤魂,贪婪而不自控,妄图困住这一

抹不该属于他的暖阳,卑鄙无度的需索

当司徒晟一脸平静地讲着这些时,眼睛依旧死死地看着

眼见的佳人。

他太懂她了,这一路回来,她的沉默不言就是她的态度

善于经商的女子,趋利避害是嵌入骨髓的本能。

而他这身份不明的人就是需要敬而远之的腐臭泥沼,若

是深陷其中,万劫不复。

所以,楚琳琅会跟自己开诚布公,会像她与周随安和离

一般,干脆利落地结束这秘而不得宣告的私情,然后远

远地离开这里,再不见他

想到这,司徒晟无须隐瞒,他只需慢慢说出自己的卑鄙

心思,对她长久不堪的阴暗觊觎。

有谁能知道,当听到她打算和离的时候,他心中是多么

的疯狂窃喜?因为那时,他的心里竟然生出了这辈子不该有

的希翼

所以,那一晚,他会“碰巧”遇到无家可归的楚琳琅,又

是有意无意地将她留在自己府上。

琳琅一直静听着司徒晟的话,他说得很慢,说的话,是

从来没有跟她讲过的。

原来她和他的儿时,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可这些记不

清的事情,他还都牢记在心。他说不是同情怜悯她,却是他

一直在算计着,千方百计地留下她

琳琅用力拧着自己腿侧,默默提醒着自己,这个男人看

着清冷孤傲,却是个花言巧语魅惑女子,骗死人不偿命的行

家。

她最该做的就是明哲保身,答谢了司徒晟这些日子的照

拂后,头也不会地逃离京城。

可是怎么办?她看着他那深潭般痛苦深邃的眼眸时,却

怎么都移不开眼。

她甚至不受控地张嘴问道:“那你更名改姓,入朝为官

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报杨家满门的血海深仇吗?”

司徒晟淡淡道:“我自出生,就跟着祖翁在军营长大。

我之于杨家其他人来说,只是个下堂疯婆生下的病孩子罢了

,他们都说,我这样的疯种迟早也要跟母亲一般,颠症发作

,不得见人前。是祖翁申斥了那些人,将我养大。所以除了

祖翁之外,其他杨家人的死生与我何干?”

说到这里时,司徒晟又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不过祖

翁遗愿尚未得偿,荆国鞑虏斩我祖翁头颅还有当年内外

勾结,出卖我祖翁和三千杨家好儿郎的贼人,是死是生,我

一个都不会放过!”

楚琳琅眨巴着眼睛,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杨家人里,司徒晟只认亲自养他长大的祖翁杨巡。

甚至他那投敌叛国的父亲,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背叛母

亲,又牵连了杨家满门的贪生怕死之辈

想到司徒晟当初北地之行,剑指泰王。

而泰王一党正是害得杨家军辎重补寄不及时,腹背受敌

的罪魁祸首。至于他的手段,也是光明正大,算不得偏激枉

法之辈。

看来司徒晟真的如他所言,依着他自己的方式,坚定不

移地在为祖父报仇。

不知为何,楚琳琅知道了司徒晟并没有将大晋朝闹得天

翻地覆,叛离天下的意思时,却长长舒缓了一口气。

但是这些又与她何干?她不过是平头百姓,自顾不暇,

哪里敢沾染那么多的国仇家恨?

她抿了抿嘴,到底是说了出来:你以前说让我走的话

真的还作数吗?”

司徒晟的手慢慢握紧,不过她知道自己真正身世后的反

应,也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女子太会趋利避害,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肯以身涉险

?她要走是毫无悬念的。

他在极力克制心内涌动的暗沉想法,最后终于可以镇定

问道:“你何时走?”

楚琳琅机械地回答:“越快越好

司徒晟沉默了一会,说:“好,我今晚便命人给你备船

说完这话,他转身便要出去。

他一会要骑马出府,离她远一些,也许是到养母坟前,

也许寻一处溪河或者密林。

心内积蓄太多阴霾的情绪无法显露人前,他需要寻个安

静的角落,慢慢吞咽消化。

可还没等他走出去,楚琳琅却拽住了他的手腕,有些不

敢置信道:“司徒晟!我是真的要走了,你居然假装都不假

装挽留一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方才说的那些恋慕我的话

都是随口放的屁?”

以前他总说要送自己走,她就是当司徒晟在开玩笑。

可如今自己主动提出要走,他竟然半分不舍都没有

难道以前你依我依的蜜意,全他娘的是逢场作戏?

当她是路边三文钱一根的甘蔗吗?嚼一嚼,不必咽就可

以随口吐出来?

想到这,她觉得走之前应该狠狠骂他一顿,谁让他明明

满身的官司却没事招惹自己,搅得她心乱如麻,脑子都不清

明了!

可惜,楚琳琅完全高估了司徒晟的自控力。

她的柔荑握住了他手臂的那一刻,司徒晟完美的自控彻

底被灼烫得龟裂开来。

司徒晟被她推到门板上,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楚琳琅那

张怒气冲冲的脸儿,眼里积蓄的则是暗沉的暴雪深渊。

他突然伸出大掌用力捏住了她的肩膀,将脸儿贴近了她

,咬牙轻声道:“我是怎么想的?你真的要知道?我想我

明明有千万种法子留住你,哪怕你不甘不愿,脚缠镣铐,囚

于密室,终日以泪洗面又如何?你总归是在我的身边,我的

眼前,可以看得见,摸得着!”

这种念头若诱人的毒蛇,伸着蛇信轻妙勾引,诱惑着他

动念动手。

可他更知道,无论用何种强硬的法子留下她,都不再是

那个灿烂若旭阳的楚琳琅。

所以再不舍,他也要逼迫自己适时放手,因为他的琳琅

绝对不能像精美的琉璃那般破碎得无法复原

只差几步就能出去,再将这个阴暗的自己彻底埋在心中

,而她心里保留的也永远会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司徒晟。

可是她偏拉住了他,还大声质问。

他到底是没忍住,彻底将心内的阴暗展示在她的面前

司徒晟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了楚琳琅睁大的眼睛

里,满是震惊。

司徒晟自嘲一笑,如此也好,总归是让她看清了,以后

也不必再留有什么奢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