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陆有知如何发问,温陈也只用“侥幸”二字搪塞,搞得老陆异常郁闷,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但当得知温陈之所以要夜袭鹿城,是因为收到情报,孙无咎要暗中调兵,突袭河口后,心里也不由感叹,这位南齐军神算计了一辈子大盛,没想到最后却是因为一时贪心丢了性命。书房内,陆有知把玩着书桌上的琉璃摆件,心中暗叹匠人技艺精巧。“殿下知不知道,这件事要是传出去,王爷那边会很难做。”温陈微微点头,正色道,“能想到一些,所以本王才封锁消息,没有大肆宣扬此事。”由于鹿城一役,只局限于双方军队之间的冲突,寻常百姓所能收到的消息,只局限于双方略有摩擦,并不知道其中的惨烈程度。再加上温陈有意避讳此事,很多情报并没有流传开来。南齐作为战败国,既然选择对温陈俯首称臣,自然也不会利用战局煽动百姓,而割让给大盛的三座城池,也只是调动了几个重要官职,把温陈的亲信安插了进去,表面上看,并没有太大变动。陆有知苦笑一声,他何尝不知道温陈故意隐瞒此事,除了不想让父亲过于忌惮自己以外,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节省银两,闷声发大财。“没了南齐的制约,天京城那边恐怕就要下旨裁军了……”“现在的局势,对于王爷很不利,唯一的好消息便是,陆某比天京城更早得知殿下收服南齐的消息,过于可以提前想办法做些应对。”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到温郁离定下的十年计划还没进行到一半,他这个小儿子就把东南三州吃饭的锅给砸了!可想而知,这消息一旦传回到敬仁帝的耳朵里,天京城第一反应便会是下旨让东南三州缩减军费,遣散军队。毕竟一旦没有了南齐的威胁,温郁离明面上就没有了继续坐拥五十万大军的理由,如果强行保全军队,那普天之下都会知道你镇南王有了不臣之心!这对根基未稳,还没有足够实力完成大业的温郁离来说,简直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温陈轻笑一声,心中暗道,你们也不比敬仁帝早知道情报多久。先前陆有知在正堂闹了那么一出后,他一时间的反应便是寻找于妙灵,却从灵玉口中得知,她那位大哥在老陆进院子那会儿,就已经离开温府了。大概也是明白此事瞒不住了,还不如提早回去找石墨复命。“找本王看,父王不如干脆守着他这一亩三分地就算了,总想着劳民伤财,打打杀杀的做什么?”陆有知脸色一肃,“王爷志不在此,东南三州才多大点地方,施展不开拳脚!”犹记得当年在河口城,二人带兵准备出征之时,温郁离在他耳边的豪言壮语。“总有一天,本王要站在九州的最高峰上,将天下尽收眼底,到时候先生就是本王的丞相,尽可以大展宏图,将心中的抱负与理想彻底变为现实!”从那一刻起,陆有知便下定决心,要帮温郁离重新整顿这早已腐朽的大盛,要让世人在新的规则秩序中,过上不一样的生活!却不想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笑声,“连东南三州都没办法治理到尽善尽美,说父王志不在此,恐怕有些可笑了吧?”陆有知脸色一变,“殿下,是你不懂其中利害。”“是陆先生不懂父王的野心勃勃!”温陈毫不示弱的反击道,“在本王看来,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有先后顺序的,敢问父王如今是不是跳过了前面几步,直接快进到了“平天下”这里?”陆有知神色一滞,错愕的看向温陈。他有时确实有过相同的疑惑,但却又告诉自己,不拘小节是达成最终理想的必经之路。然而在见识过河口城一年多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又听到温陈这番话后,内心却又开始动摇起来。同样是河口起家,这父子二人为本地百姓带来的境遇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初温郁离的大军离开这里时,河口绝对算得上是被压榨得一穷二白,除了地势险要不可轻易舍弃外,可以说是完全没一点剩余价值。可如今呢?短短不到两年时间,此处的繁华富庶程度却直追镇南王的大本营临城,百姓富足安康,本质上更是外无忧内无患,前途一片光明!“殿下,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温陈笑了一声,替旁边被子里斟满茶水,“陆先生放心,你我只是闲聊而已,本王倒也没傻到把这些大逆不道之词,在大街上到处说给别人听。”他能看出,陆有知与便宜老子身边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老陆没有那么重的功利心,也不贪图富贵荣华,却是那个真真正正记挂天下百姓的人,否则也不会耐着性子,和他坐在这里扯皮这么久。而如今自己又被陆有知发现了小秘密,一味认错或者企图蒙混过关,始终不是上策,得想办法与老陆找到共同语言,二人相互共情,才能让他在便宜老子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唉……”陆有知长叹一声,“南齐这里的问题倒也好说,殿下手里既然有南齐国主,让他下旨陪王爷演几出戏,打消圣上的疑虑倒也不算太难……”“但如今陆某倒是希望海王殿下,把经营河口城的经验传授一番,能让东南三州的其他城池也像河口一样,完成快速蜕变。”“这样不但能帮到王爷,也可实现殿下本人的抱负,两全其美!”温陈长长哦了一声,感受到老陆渴望的眼神,摇头笑笑,“这个倒是不急,本王想先问一句,陆先生此举是为了让东南三州的百姓都过上富足安定的生活才这么做,还是为了替父王筹集造反的资本,才向本王提出这个要求呢?”陆有知皱了皱眉,他内心对“谋反”这两个字还是有些排斥。“这有什么区别吗?王爷日后若能一统天下,便可将殿下在河口的政策推行至整个大盛,殿下如今献策,岂不是两全其美之计?”哼,不还是想让自己帮便宜老子完成做皇帝的美梦吗?温陈缓缓起身,淡淡望了陆有知一眼,“前些年,本王还是青城中一个小小的商人时,有人对本王说过一句话,本王至今记忆犹新。”“什么话?”陆有知挑眉问道。“得天独厚者,当替天行道!”温陈深吸口气,“要本王献策也可以,但目的绝不能是为了满足父王的野心而刻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