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姑娘在牛圈住了七八年，算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P>

他从来不知道姑娘的身体有那么软。</P>

她因为疼痛哭泣的声音那样动听，细长上挑的眉眼里含着的眼泪是那样地清澈透明。</P>

情浓的时候，她嘴里的糖果被她咬碎，双眼氤氲的全是迷茫。</P>

耳边嘈杂声起，众目睽睽之下，他脑子里却一片清明。</P>

他将她死死护在身下，他是真心想要护住她的。</P>

他这一生属于他的东西并不多。</P>

先是父亲和人偷欢，母亲歇斯底里地报复，将谢家置于险境。</P>

父亲毫不犹豫的断绝和谢家关系，往日钟鸣鼎食的谢家，转眼各奔东西，爷爷要被发配到最偏远的西北。</P>

其实，五岁的孩子，已经记事。</P>

何况他本就是众人口中的小天才。</P>

所以他扯着爷爷的衣服，同他一起来。</P>

日子是真的很苦，体力上的可以接受，但精神上的摧残让他无所适从，只能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冷静。</P>

变故很突然，头天他带着江嫦去领证，晚上就来车要将他们紧急接走。</P>

来人没有只言片语，直说奉命行事。</P>

他前途未卜，她还是在熟悉的地方更为安全。</P>

走的时候，她躲在牛棚的后面，探出刚被她梳顺头发的小脑袋，极少露在外人面前的干净脸蛋上，一双细长的眼睛里带着薄雾般的茫然与好奇。</P>

他问来接他的军官借了一件军大衣，又借了一百块钱放在里面。</P>

“你安心等我，如果我和爷爷这次能脱身，来接你回去。”</P>

他将宽大的棉服披在她身上的时候，看她没有反应，揉了揉她的头说：</P>

“那里有许多好吃的，尤其是糖果，吃不完的。”</P>

他如愿看到她眼中闪亮的光，如同无数夜晚细碎的星光一样耀眼。</P>

上车的时候，他看到了爷爷不赞同的眼神。</P>

“元青，成大事者不拘小节。”</P>

他盯着爷爷认真道：“爷爷，她不是小节，她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P>

爷爷有些狼狈地扭过头去，显然他是知道的，如果他们一去不回，等待这个有些疯傻姑娘的结局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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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元青惦记的疯傻的姑娘此刻正在回去的路上。</P>

天色已晚，空中飘起了小雪。</P>

村长和夏春儿的自行车后座上，各架着一个巨大的行李包。</P>

江嫦将背篓留在枣花家，用一张大床单，把里面的东西打包起来，也放在后座。</P>

夏家村离镇上不远，走路一个半小时，骑车要省一半的时间。</P>

三日回到村口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小雪花也变成了鹅毛大雪。</P>

老村长将钥匙交给江嫦，又帮着把大堆小包的东西提进院子。</P>

在西边最后一丝亮光中，他有些惆怅地看着眼前一间小瓦房，在空荡荡的院子衬托下显得孤零零的。</P>

“妞子，如今你有了房子，谢同志也是个好的，总算苦尽甘来。”</P>

老村长声音有些哑，语重心长地开口。</P>

江嫦收回看房子的视线，笑嘻嘻地对老村长道：</P>

“村长，我从前装疯卖傻求的是活着，如今被人陷害嫁为人妇，求的也是活着，我从始至终只有一样，谁让我活得不痛快，我就让她全家不痛快。”</P>

黑暗中，扶着自行车的夏春儿面色大变，村长腮帮子的肌肉也微微抖了抖。</P>

江嫦将手中的钥匙抛了抛，又认真地开口道：</P>

“往日得村长照拂，我能活着，今日又劳烦村长您相助，让我在寒冬腊月有了容身之所，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多谢村长啦。”</P>

村长和夏春儿走在黑暗的进村路上，除了呼呼寒风，偶尔还有几声狗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