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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了。

温窈看了看面前的凉拌笋丝,?又看了看笑得像个老巫婆一样眯眯着眼满怀期待看着她的安顺。

躲不掉了。

安顺带着旨意来的,她若不吃……

她视线越过安顺,?朝他身后看了眼——他带来的那两个太监会硬给她塞进去罢?

她深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绪,冲安顺笑笑:“皇上真是有心了,嫔妾自然遵旨。”

她很努力才控制着拿筷子的手没有在安顺面前发抖,?硬着头皮吃下去一筷子后……

“才人觉得味道如何?”

安顺笑眯眯地问:“要不才人再多吃一点儿?”

温窈:“……”

安顺的意思,?必然就是皇上的意思。

都已经吃了一筷子了,温窈便又连吃了好几口,?这才在安顺满意的目光下放下筷子,?故作淡定地拿着帕子擦嘴角:“鲜嫩爽口,?咸香适中,?近来天气炎热,?很适合这样的天气做开胃菜。”

听她这么说,?明显是对这盘菜很满意的样子,安顺可高兴了,脸上的褶子又多了几道,?在温窈眼里就更像奸计得逞的老巫婆了。

他嗓音里都带着笑:“才人既然已准备歇了,?奴才就不叨扰了,?奴才还紧着回去给皇上回话。”

温窈挤出一抹笑:“我送送公公。”

“别!”

安顺忙道:“才人折煞奴才了,?才人安歇就是,?奴才这便回了。”

温窈这会儿实在没有精力再虚与委蛇,便点了头:“秋文,?送送安公公。”

安顺和他带来的两个小太监一走,?温窈脸色就变了。

南巧和竹星是知道主子的心思的,?等人一走,她们马上就上前来扶主子。

温窈浑身僵硬,?在南风熏灼的盛夏里,手脚冰凉。

“扶我进去。”

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南巧和竹星吓坏了,但因为现在在殿外,两人一句话不敢多说,生怕被人看出来什么,忙扶着她往里走。

刚绕过屏风,温窈便腿一软,要不是南巧和竹星扶得稳当,能直接跪地上去。

“主子——!”

南巧小声惊呼。

“扶我去床上。”

温窈脸色难看极了,一丝血色都没有,看上去像是随时要去了一样。

竹星被吓得回过神,因为之前的叮嘱和教训,她也不敢说话,只啪嗒啪嗒掉眼泪,被南巧瞪了一眼后,她才勉强收住泪,红着眼睛去给主子倒水。

南巧把枕头放在主子身后,握着她的手,急声问:“主子现在感觉怎么样?

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温窈觉得她哪里都不舒服!

浑身冰冷,还一直出冷汗,手脚还不听使唤,心悸心律不齐……这、这完全就是中毒的反应啊!

她目光呆滞地缓了缓了好一会儿,眉心突然被胃部的疼痛痛得一紧,她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转身抓着床帐就干呕。

南巧和竹星吓坏了,这次竹星是真的哭得泪珠子不断,南巧眼睛也红了。

但温窈只干呕了两下,什么都没呕出来,便捂着肚子蜷缩在了床上。

肚子好痛。

她轻轻痛吟了一声。

额头也疼出了冷汗。

南巧眼泪都下来了,可这是皇上的意思,她们也不敢去请太医,就倒了热茶给主子喝,希望可以好受一点儿。

喝了热水,温窈觉得稍稍好受了些,也恢复了一点点力气,她也不知道真的是万能的热水起了作用,还是回光返照,只咬着牙在心里狂骂容翦。

她一不搞宫斗,二不害他,干什么非要她的命!

难怪被定义为暴君,果然是个没有道理可言的!

又是受惊,又是肚子疼,温窈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了,她什么都不说,就在心里骂容翦,越骂越清醒,越清醒越骂……

安顺揣着欢天喜地,急惶惶要回去同皇上报喜,刚回到御书房,一只脚才踏进来,就听到皇上打了一个喷嚏。

着凉了?

安顺神经马上就绷紧了,也不敢笑得太开心了,忙取了披风送到跟前:“皇上披着披风罢。”

容翦看白痴一样看了安顺一眼:“这个季节披什么披风?”

安顺:“……”可您刚刚打喷嚏了啊!

容翦眉心动了动:“不用,拿下去!”

安顺:“是!”

再回来时,见皇上看了他一眼,安顺马上会意,喜笑颜开道:“回皇上,刚刚温主子吃了您赐的凉拌笋丝,评价特别高,说鲜嫩爽口,在这样的天儿里,最是开胃的,温主子可喜欢了!”

容翦并不信他的话,眉头微挑?:“真吃了?”

安稳被问的一愣,皇上这话问的好生奇怪啊,什么叫真吃了?

但他只愣了一瞬,就马上道:“哎哟,那可不嘛,温主子对皇上的赏赐,特别激动,奴才见温主子都高兴的都说不出话了,劝着她吃了好些呢。”

容翦嘴角抽了下。

说不出话?

那不是高兴,那是吓的罢!

你那是什么眼神。

但一想到她满心防备战战兢兢吃他赐的菜,然后等着中毒身亡,结果一睁眼发现自己根本没事,容翦嘴角就忍不住翘了翘。

让你个小傻子防着朕!

就是要吓一吓你,才能让你知道,到底该防谁!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拿朕赐的菜喂鱼!

安顺忍不住使劲眨了眨眼,他眼花了吗?

刚刚皇上是笑了罢?

容翦:“……”他嘴角一瞬间板直。

安顺满心疑问,但也不敢问,既然一提温才人皇上就开心,那他就多提提罢,他开心地道:“温才人田种得也可好啦,那菜园子里的菜,长得特别漂亮,皇上若是得闲,也可亲去看一看,真真是一双巧手哇……”

容翦眉心微拢。

他去?

不该那小傻子来谢恩的吗?

上个月赐菜,被她今儿钻了空子,那今天赐菜,她总该来了罢?

这么一想,容翦反倒更沉得住气了,这次他一定不会再给她机会,看她到底还怎么拖着不来!

“温才人可有说了什么?”

打算安顺喋喋不休的狂吹,容翦峻声问道。

安顺话音一止,愣了有那么小片刻:“奴才愚笨,急慌慌回来跟皇上回话,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温主子也没说几句话,奴才哪里知道您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安顺一高兴了就有这个毛病,但好在大多时候都很稳妥,容翦也就容忍了他这个小毛病,但这会儿,他就很不满了。

什么话该记什么话不该记,当值这么久,还不知道么?

但想到那小傻子不着调的言行,容翦给了安顺一个提示:“可有谢恩?”

安顺恍然大悟:“有啊!当然有,温主子可激动了!”

容翦面色好看不少:“如何谢?

就嘴上说说?”

安顺:“……”

片刻后,他假装扇了自己嘴巴一下子:“瞧奴才这没用的哟,一时高兴,又看到温主子菜园子那么漂亮,都给忘了,温主子自然是深念皇上恩典的,就是奴才也不清楚温主子心里是作何打算的,要不皇上再等等。”

容翦轻哼了一声,没说话,只低着头继续看折子。

如何打算的?

不管她是如何打算的,这一次,朕非得让她来谢恩不可!

反了她了,还治不住她!

温窈在心里骂了容翦大半宿,最后撑不住迷迷糊糊睡去,临睡前她还在骂,就是死了做鬼她也不会放过他——

原就因为叶才人诬陷的事精神紧绷了一天,又差点中暑,晚上又收到了死亡威胁,睡得还不安生,导致温窈第二天睁开眼时,头痛欲裂。

她捂着脑袋痛哼了一声。

然而刚哼了一半她就顿住了。

痛?

她没有死?

她慌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身上,她是热乎乎的,没有凉!

“主子……”南巧一宿没睡,再加上还抹过眼泪,这会儿眼睛又红又肿:“您醒了?

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同样兔子眼的竹星也赶紧凑过来。

看着她们两人眼睛里的担忧,温窈心中一暖,然后下一刻她便捂着脑袋哼哼起来:“头好痛!”

竹星和南巧马上又紧张起来:“可、可是因为昨晚那盘……”

话没说全,后面便咽了回去,但屋内三人都明白。

温窈冲她们摆了摆手:“什么都不要说,伺候我起身罢。”

没有立刻死,说明不是烈性毒,昨晚她还想着,死就死罢,但这会儿,她不这么想了,再次看到太阳,她就要努力好好活下去。

既然是慢性的,那就说明短时间内她不会死,就有时间去找解药了!

打定这个主意,温窈神情也比刚刚要精神不少,她道:“这事,谁都不要说,谁要问起就说我昨儿中了暑气,没休息好,不碍事,过两日便好。”

竹星和南巧面面相觑,但这会儿她们也没了主意,只能听主子吩咐。

因为头实在太疼了,简单用了早膳,温窈便歪在凉亭下休息。

满宫里都知道今儿主子不舒服,连最爱侍弄的黄瓜田都不弄,众人心里担忧,还劝了主子请太医来诊治一下,都被主子以不碍事,这么远的路,太医来来回回也折腾,休息一下便能好了……给拒了。

主子这般说,他们也只好不再说什么。

到了傍晚,温窈头疼略略减轻了些,也不知是她心放宽了,还是在凉亭下呼吸了一天新鲜空气,改善了自己的身体机能。

不管哪样,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只不过等到晚上安顺提着食盒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好不容易好转一些的心情,一下荡到了谷底。

哪怕知道是慢性药,容翦肯定还会继续赐菜,可真看到了眼前的菜,她还是很生气。

“皇上说既然才人喜欢,”安顺笑成一朵花:“便让奴才再给才人送一份来,才人快尝尝今儿的这道菜可合口?”

温窈干巴巴笑了一声:“皇上赏的,自然都是极好的。”

安顺:“那才人赶紧尝尝。”

温窈:“……”

她只得再次硬着头皮,吃了几口,在安顺满意后,她才放下筷子。

自觉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温窈,这次就镇定多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容翦这般铁了心要她的命,她自然会为自己争取生机,但若真的尽了全力也争取不来,那就尽量走得体面点罢。

抱着这个想法,她早早就睡了。

休息好,身体素质才好,才会有更多可能。

然而第二天一早,温窈睁开眼,很是震惊地看着账顶。

怎么回事?

她怎么觉得这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哪哪都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她坐起来,看了看从窗缝溜进来的晨曦微光,眼睛缓缓睁大,真的神清气爽欸!

她不太敢信,忙下床活动四肢——不疼!

因着这两日的事,一直都是南巧守夜,听到动静,南巧忙进来,结果一进来就看到主子穿着睡衣,也不穿鞋,疯了一样在殿内甩胳膊踢腿,她心内大惊,难不成皇上给主子吃的是疯药?

她上前:“主子——”

温窈一直沉浸在自己没事的喜悦和震惊中,并没有看到南巧进来,被她这么一喊,猛地回神,刚抬头就被南巧抓住了胳膊。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

南巧嗓音都打着颤。

温窈:“我很好啊。”

南巧要哭的动作一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