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我专门为燃素病晚期病人准备的‘临终关怀中心’!别听张家兄弟瞎说,他们是商品开发部的,又整天沉迷臭袜子,不知道这边的情况——我才没有不给病人饭吃,是他们病得要死吃不下去!”
秦剑丹不置可否,径直走入临时医院内部查看情况。其他人或远或近地跟在他后面。
和预料不同,医院内的一张张脏乱病床上并没有此起彼伏的呻吟声,绝大多数病人都表情麻木,无神的眼睛里甚至连“绝望”这种感情都看不见。
但他们无疑都是燃素病晚期患者——燃素病的初期症状是皮肤肿胀,浮现细沙状闪烁微光的纯红斑块,后期这些红斑会逐渐变灰,如同火红的煤炭逐渐熄灭。
李医师认为“劳累过度+吸入过量燃素灰尽”是这种病的主因。如果把“人”也当做一种矿石的话,燃素病的病程简直就是“人矿”从火红到灰白燃烧殆尽的现场直播。
在这间不分科室,塑料帐篷替代房顶,更像是停尸房的临时医院里,目力所及都是全身覆满灰斑的晚期患者,不加干涉的话,衰弱而死是他们不可避免的结局。
并没有一个护士,医生更是奢侈的存在。由于一些人相信“燃素病会传染”,所以这里连盗贼也不敢光顾,病人们互相照料直至病床空出来,然后开启下一个循环。
“还真是凄惨呐……”
小夏捂住嘴,红色的童孔中露出不忍之色:
“燃素病虽然治不好,但是在落樱组那边,病人临终前的饮食和照顾是不成问题的。哪像这边房屋漏风,缺衣少食……”
朱生智似乎是害怕传染,不得不跟随少主进入临时医院后,始终单手捂住口鼻:
“小夏你少信口开河!天下乌鸦一般黑,落樱组去照顾病人的是谁我还不知道吗?都是犯了罪受罚才去的!”
“依我看,既然患上燃素病就死定了,不如趁早及时行乐,花光财产,把资源用在临终关怀上面太sb了。世界终究还是留给活人的对不对?”
在朱生智的影响下,第5区、第6区的居民喜欢花天酒地,信奉“过把瘾就死”。如今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枯瘦病人,未尝不是曾经在欢乐场上纸醉金迷的豪客。
有两三个症状较轻的人在给重病者倒水,他们见到有人来探望并没有过来迎接。或许到了这时,别说是组织头目,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甭想分走他们的一丝注意。
张大驹和张细马交头接耳:
“我看内城对于燃素病人的临终关怀有可借鉴之处,据说如果是未成年人得了燃素病,会有演员打扮成超人、蝙蝠侠、钢铁侠去探望呢!”
“对对对,你说咱们要是得了燃素病,一定得有神奇女侠、猫女、黑寡妇来探望咱们!而且全都要穿着丝袜和长靴!”
附近的几个病人皮肤已接近全灰,一望可知毫无沟通愿望。秦剑丹向后门方向走了几步,那里有一个站着的病人向周围宣讲着什么。
秦剑丹觉得他精神尚可,是李医师试验燃素病治疗的上佳人选,结果走近了以后听到他说话,吃了一惊。
这个肤色一半红一半灰,头发稀疏的60多岁老男人,从外表上看就吃过很多苦,但是相比之下他精神矍铄,眼里有光:
“病友们呐,现在咱们都死定了,你们有没有对当初虚掷年华感到懊悔啊?凡是随心所欲,不组建家庭,不生孩子的人,你们现在终于后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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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一样!我有三个孩子,他们现在都长大结婚了,所以我死而无憾!虽然他们因为工作忙不能来照顾我,但我后继有人!”
“我一把年纪,确诊前一天还在工作,但一切都值得!做父母的,不就是为孩子做牛做马咯?只要有了孩子,所有的苦难就都有了意义!这就是我们「牛马会」的纲领。牛马会自强不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会认输!”
卧槽,居然遇上了“牛马会”的奇葩,牛马会和流浪汉聚集的“街友会”、不反抗主义者聚集的“和平会”,并称环石城三大离谱公会。
这三大公会没有领导人,也没有组织构架,所有人只要认同他们的理念就可以加入。夜龙会和尼安会都懒得管他们,反正也不成气候。
牛马会老头不顾周边病人脸上的不耐烦,仍然在唾沫飞溅地推销自己那套理论:
“没有后代的人死了就死了,但是我死了还有子孙,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我吃再多的苦也是为子孙吃苦。你们要是真有钱,应该得病了以后马上找个人生孩子,也算是不至于绝后!像生智组那样拼命吃喝玩乐,有什么意义啊?”
其他病人心里不满但不好表现出来,因为这老头虽然瞎bb,却实打实地在照顾病友。
秦剑丹眉头一皱,从旁插嘴道:
“所谓牛马会,不就是对‘做牛做马’很有心得的那个公会吗?你真心觉得子子孙孙无穷尽是好事?难道不是‘牛牛马马无穷尽’吗?子孙跟你一样做牛做马,有什么值得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