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蓝色的瞳孔于中央收缩成细小的针形。
一切发生得太快。
伴随着接踵而来的、一连串血肉被撑破时的鲜明声响。
再度映入瞳中的,俨然是一副宛如地狱深处的怪诞画卷。
裸露出来的森白的骨和血肉粘连交错着,像是溶解之后再凝结成整体的聚合物,他们变成了那样的东西
通红,血腥,粘稠。
不分彼此,鲜红诡异,交错相融。
仿佛被人恶意揉过的废纸,全部粘连地混作一团,依稀可辨属于人的部分开出点缀工艺品一般簇拥的花。
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融化的肉,藤条般欢快蠕动的血红色脉络与被未消化完全飞出来的内里。
就算是再疯狂的画家恐怕也无法作出如此混乱癫狂的画作,比起人间,此刻的这里更像是怪物的腹中。
“呀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直到耳边连串的惨叫和一迭声盘子砸落身体跌倒下的动静,五条悟也才猛然回神。
而纵使侍女们的声音凄厉到几乎刺破耳膜,促使这一切的、小小的女孩也只当周围的人空气般完全没有理会。
她以那双似乎染不上人类感情的翠绿猫瞳向上望来。
“小悟。不开心”
似乎是观察到身旁白发男孩情绪中并未表现出想象中的喜悦,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过,或许是简单地想要对方开心,又一次下达了“命令”。
“那就。活过来。”
落在空气中的话语仍旧缓慢没有起伏。
但随着那句再简单不过的命令,起先早已一塌糊涂、宛如拉丝披萨和腐烂蜜柑般以血肉牵连在一起的“人”们,开始逐渐分离。
以时间倒流一般的姿态,飞速重塑。
骨与肉二度粘合,十来名五条家的高层很快复原成起先正常的模样。
不多时,惊恐阴霾般呈现在那些分开来的、每一张苍老的脸孔上。
重又变得似人的老者们宛如严重漏气的破风箱,剧烈、但是鲜活地喘息着。
最终。
不知要作何言语的五条察觉到自己的袖口又一次被轻轻拽住。
他向下看。
窥见了花开院千鲤那张表情未有丝毫改变的侧脸。
“小悟,讨厌,就杀掉。”
“喜欢的,活过来。”
听不出半点情绪的声线如此陈述。
女孩以寡淡无波的猫瞳扫过每一个向自己投来的、畏惧怪物一般视线的全员
启唇轻飘飘传达出内心底深信着的话语
“其他人,无所谓。”
五条悟并不知晓以第一视角经历肉体消亡又重构的烂橘子们究竟获得了怎样的体验
只是在这件事后他们再也没有碍眼地出现在左右给他找不快。
甚至有部分老高层直接推掉职权回了老家,说是要提前考虑退休事宜。
分明一把老骨头了,扛着行李包袱离开时,看着跑得比兔子都还要快。
这多少有点诙谐。
“不可以用术式做那样的事”、“不可以随心所欲随便杀人”
虽然在那时严厉地叮嘱过了,说实话他也有些被吓到,声音稍微提高了些。
觉得自己是被吼的女孩头一次露出了有些接近委屈的表情,不过更多掺杂的还是疑惑。
“为了小悟。也不可以吗”
千鲤揪着自己的袖摆。
“当然不可以。”
五条悟严厉。
说完又害怕以她太听话又一根筋的性格等到了被威胁也无动于衷,补充
“得看情况。”
“对你产生切实威胁的人,保护自己的情况下,可以。”
“还有对非术师动手的诅咒师,也可以。阻止的过程中误杀都没有关系。”
“威胁非术师诅咒师可以不可以”
信息量一大,人就明显混乱起来。
当时的千鲤又一次陷入到了最初时那种宕机呆站的样子,似乎没办法短时间处理好这些话的含义。
甚至连瞳孔的高光也都失去,切换成一圈圈混乱纠缠的线团模样,无措至极。
五条悟“”
算了。
放弃教学的五条叫来焦头烂额赶来的木村,将后续全部麻烦交给对方处理,便带着还处于卡壳状态的千鲤迅速离开了现场。
回去后,首先是反思了一下自己。
之前的确是他在千鲤面前没有控制好情绪,目前将他的话当做是行动参考、也无基本判断能力的女孩会误会并习惯性地执行这点并不奇怪。
“总之,不是你的错,别太放心上。”
见似乎消化完刚才自己话语的女孩这时悄悄看他、想过来拉他又不敢靠近的模样,猫瞳中稍稍带点不安和愧疚,这在以前还从未见过,五条悟不由地出言宽慰。
当然,不是千鲤的错,也绝对不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