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要做一棵不莠良木(2 / 2)

他们心里那些个沉浮,夏梓沅不知,她只是站在角楼下远望着,仰头看宫外不知谁家小儿趁着东风在草野上放纸鸢,恍惚能听到小儿的阿母温慈的担忧与牵挂。</P>

外面的热闹,与宫里人的热闹不相通,里面是一重又一重的宫墙,似个迷宫,不知有多少人在里面走失。</P>

仰头久了,她脖子酸胀,认命地低下了头,杜衡还在与佩兰说着什么,隔得太远,她听不清。</P>

只见城墙根下,遒石青砖处有几根瘦削的翠竹,雕镂了春夏秋冬。寂寥之景,料峭之地,却已然冒出几根脆嫩的笋尖来,在那贫瘠的硬土里,似个愣头青。</P>

远远的,宫门外那空旷无人的京畿大道上,一辆灰旧的马车自东方而来,那马车看着有些年头了,轧在平坦的路上还一颠一颠的,弊车羸马。</P>

待车子更近了,她看得更清楚了,马车前的框上不知被谁钉了两个插桶,桶里是两株淡黄的兰花,花前用胳膊执着缰绳的墨白薄衫的年轻人幽幽停下。</P>

佩兰见到来人后,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步履僵硬地走到那人跟前。</P>

“宿主宿主,褚肆来了!”肥波及时提醒,打乱了夏梓沅观望的动作。</P>

夏梓沅微微一滞,风轻云淡地说着什么:“想必,他就是云亦初了。”</P>

褚肆处理完朝政,听闻皇后登上了城墙,他一时情急,忘了今日是佩兰出宫的日子,遥遥担忧着阿沅的安危,生怕她一时厌了宫里,做出想不开的事来。</P>

玄色的虚影闯入一路宫人的眼里,他一路上揣测了诸多不安,唯有眼眶里映入阿沅那缥缈的身影后,才后怕地稳定了自个儿的情绪。</P>

小腿肚有些打颤,他强行装作无事,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她,故作轻松:“阿沅猜的不错,此人便是云亦初。”</P>

几尺之外,那墨白的衣角飘然在浑然雪白的天地间,柳絮轻盈如梦,细腻如雪,装点着盎然的三月末,昭告着柳暗花明的谜底,是又一春。</P>

这一幅流动的水墨丹青,夏梓沅不禁好奇道:“陛下,云亦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P>

他的魅力,来源于什么,何以让佩兰不惜此行。</P>

褚肆想起唐雨乔调查的那些,照着案卷上写的说道:“不世之才被折了腰,仍撑起了一方白鹤书院。书院有书童三十,不计出身,不论天赋,不计年岁,不计三六九等。”</P>

“六年来,他育人无数,有教无类,出自他门下的学子皆品行可察。”</P>

这样的人,在双手尽废之时,从头跃进,堪称大儒。</P>

本该是铮铮鹤骨松枝,经此大变,成了恪守文书的残马,哪怕被驯化,被肢解了青云梯,也在竭力地成为他人的庇荫,高洁清风。</P>

夏梓沅听着,不由得评判起来:“像是被诗化的鰕,亦唤鲸,一鲸落,万物生。”</P>

褚肆问她:“那朕像何?”</P>

皇帝,怎么也该说是龙的,她偏不说标准答案:“是蝴蝶。”</P>

褚肆不解:“为何?”</P>

她宛然照面,抱着同样茫然的狸奴,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