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色苍苍，春月皎皎，白日里玩闹够了的柳絮静静地贴于地面，有人来时，调皮地缠足绕腕，勾起一层白云边，将人雾化成了神。</P>
夏梓沅举着自密室拎来的一盏灯，望着眼前之景，上次来去太匆匆，她没多看。</P>
此地比别处阴寒，地僻春也迟，黄梅夜生香，一树的黄梅不事雕琢却清逸脱俗，在这荒凉一带，独占着鳌头。</P>
褚肆屏息凝气，手上的白瓷瓶里装有的药水尽数洒在了黄色的花瓣上，力道一挥，满树的花瓣震落枝头，飘向了那高处的腹地里。</P>
披星戴月下，他揽起形夸骨佳的女子，几步跃上了高台顶，黄花飘扬，混着洁白的柳絮，绵延一线天。</P>
只因抬手肆乖张，万古黄梅如鼎沸，唯有灯笼挂在了空荡荡的枝头。</P>
深藏在窟底的活物们闻到了独特的味道，哗然地自小洞内爬出，转瞬便将底下的腹地挤满，没留一处落脚地。</P>
肥波不由得为宿主担心着，它瑟缩着问她：“宿主，你不害怕吗？”</P>
[害怕。]</P>
下面看起来，虽是密密匝匝的，布满了眼眶，既已知这些东西无害，又不是头一回经历，她便没有原先那么恐惧了，她也在不断迭代，左右也不会死。</P>
肥波不懂，她既然这么怕，为何还要再来，它也这么问了出来。</P>
夏梓沅只是在心里说道：鸿毳沉舟，问题既已存在，躲是躲不了的，芥蒂从这里产生，也该由这里结束才对。</P>
她的镇定有余，肥波恍然觉得宿主有什么不一样了，它踟蹰地说着：</P>
“宿主，你变了，变得更为坚毅了，你喜欢这种变化吗？”</P>
[喜欢？谈不上喜不喜欢，与其说喜欢，倒不如说习惯吧。]在学会了隐忍和克制后，她习惯了黑暗与绝望。</P>
更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她也不例外...</P>
褚肆一直观望着身侧人的神态，他看了小半晌也没看出她眼底的惊惧，倒是，越发像他了。</P>
这一变化，他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什么，唇角分明咧笑，心里却闷闷的。</P>
“走吧。”褚肆驱逐了那抹谈不上来的情绪，抱着她一跃而下。</P>
“嗯。”</P>
凌厉一掌飞出，轰震了中间的一片蛇鼠，给二人腾出了落脚的地方。</P>
可很快，周遭的活物们横冲直撞而来，“嘶嘶——吱吱——”的声音不绝于耳。</P>
褚肆一手挥舞着手中的玄弓利刃，一手揽着夏梓沅，手把手地教她如何运用这柄长镰。</P>
不多时，武器上沾满了鲜血，垂落的血珠掉落在二人暗红的袍子上，更为幽红了。</P>
乌漆嘛黑的动河中央，两株红色的彼岸花肆意张扬地生在天地间，红黑交融，天地一共舞，舞姿生风。</P>
男子高大威猛的身躯牢牢地贴着女子，偶有多事窜来的吐着蛇信子的长虫跃来，他一一拦腰斩杀。</P>
因是远攻，怕伤到夏梓沅，褚肆提前将那木柄尾处的长刺敛于柄内，主要教她挥舞长镰作战。</P>
夏梓沅本也不笨，她学的很快，不止是书本知识，实践也如此，若只是截、穿、挑、绞、扫，她学的大概七七八八。</P>
只是她不会轻功，只能尽最大努力将此镰灵活运用。</P>
在二人身躯分离的空档，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镰，绞杀起身前围堵的蛇鼠，脚底被她划分出一片安全宝地。</P>
老鼠像是被她的杀气煞住，不敢向前。</P>
可蛇不一样，蛇最为狡诈，它们从地上弯曲着身子，试图找出她的短处，趁着夏梓沅自顾不暇之时，从背后一跃而起。</P>
“宿主小心背后。”肥波这次没有吓晕过去，宿主已然独当一面了，它也得打好配合。</P>
肥波的提醒，夏梓沅接受住，猛然下腰躲闪，临空一砍，将其一分为二，血液又流了她一身。</P>
腥气很重，她却置若罔闻。</P>
和肥波打着配合，她渐入佳境，头顶峨眉刺，手挽弯月镰，活像新生的杀神，飒爽风姿，堪比疯子。</P>
凌厉的下颌聚满了汗珠，可她还是没有停。</P>
多亏了平日里她着重对体能有所锻炼，不至于肌肉过分软弱无力。</P>
还有，她是不会轻功，不会武功，可她会散打，会跆拳道，唐家重金栽培的女儿，怎么可能连这点自保的功夫都没有。</P>
以前，她是走一步思三骤，行事谨慎，不愿暴露那些，在密林那处遇到黑衣人也是，她实战经验太少，以她的花拳绣腿，根本对付不了这些职业杀手。</P>
现下，她的伪装早已面目全非，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倒不如与这些招式融会贯通，提升自个儿的武力值。</P>
当一人磨平了爪子，牙齿，去掉了棱角，丧失了攻击性，边界与愤怒，那无异于将自己的生命力阉割掉。</P>
与其那样，她宁愿与黑夜作战，做个清道夫。</P>
她的一举一动，落在褚肆眼里是分外的媞媞明慧，男子满意地笑了笑：“同朕想的一样，阿沅是盔甲，不是软肋。”</P>
卷起的柳絮伴着暗红色的衣襟，骤然成画，真真是褚肆眼中的绝佳美景。</P>
他又陪着她厮杀了小半个时辰，遂而揽起她已然累尽的身子攀上了上次遗留的白帛，爬上了高处的鸟笼。</P>
夏梓沅脱力得厉害，将手中新得的武器随手放到身侧，背靠着笼身急急喘着，许久未大动，甫一经此，她险要瘫软在地。</P>
待她平复了好久，褚肆才自顾言说着他的往事：</P>
“朕进入夏宫后，过的虽凄惨，可说不上绝望。直至遇到了那个人——夏国的异姓王，堂乾...”</P>
那日，他偷偷潜入的正是此人在宫中的居所，堂乾说是异姓王，却也同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一样，终生不得出宫殿。</P>
这其中的缘故，他尚未查清，只是此人既如此沦落，心思也不会正常到哪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