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先生做了个让家人别插嘴的手势，对着电话讲：“‘横泽’的片监大多数都是临时聘请的，隶属对方总部管理，我跟区域负责人打电话也没用。你别干着急，你先告诉我出错的是哪两部片子？”</P>
这头的史寥龙滚瓜烂熟地：“片监说‘极地战将’的西柚茶广告时长六十钞，但我们播放的压缩版，时长三十秒；还有‘仇恨火花’的贴片里没有麦乐多薯片的广告。”</P>
“等等，你让我想想。”</P>
孪先生紧闭双目，用手无意识地轻敲桌面，把一个职场精英所具备的业务敏感表演的入木三分。</P>
大概四五秒的时间突然睁眼地：“小曲，你没错，是对方片监搞错了。广告执行单昨天没有变更，我在内网看过电子版，我有印象，西柚茶的广告换了版本，六十秒有广告词，三十秒只有画面和音乐，你们没播错。关于那个麦乐多执行单上有标注，昨天播完最后一场就下刊了。”</P>
史寥龙有意虚惊一场地：“啊，是真的么？孪经理，这种细节你也记得！”</P>
孪先生说：“工作上的事我不开玩笑，你可以在内网去查，广告为tmS系统推送，一般不会出错。我这就跟‘横泽’那边的负责人打声招呼，没事的，你放心。”</P>
史寥龙在电话里连声道谢，那口气就像姓孪的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就差叫人家一声“爹”了。</P>
孪先生挂机后当众有模有样地拿着手机搜号码，其实还是拨到史寥龙这边。这次孪先生是把手机贴耳朵边地：“喂，吴总，我是星海院线的小孪。”</P>
史寥龙也立马转变角色地憋着普通话让声音带有磁性地：“噢，孪总，你好！”</P>
这孪先生当着所有人面说到广告事宜，一是跟“吴总”知会一声，强调是误会；二是善意提醒“吴总”加强对临时聘请人员的业务培训，不要因为业务不熟搞得院线方因为这问题总是一惊一乍。</P>
孪先生虽是在演戏，但态度不卑不亢，语气拿捏得当，可谓本色出演。看来“装”也得有“装”的实力。</P>
史寥龙这边也是一声“啊”、一声“哎哟”、一声“噢”、一声“oK”地打好配合。反正手机贴耳朵上，吃酒的那波人也听不出“曲店长“和“吴总”都是他史寥龙一个人在装。</P>
放下电话后有十多分钟的缓冲时间，史寥龙戴上耳机听到席桌上的长辈夸孪先生讲话有水平，同辈人赞孪先生有架势。</P>
这良好的开端可谓成功的一半。</P>
按照”装逼计划书”步骤的时间推算，在二十分钟后“韩语”开始派上用场。</P>
史寥龙掐准时间这次主动打电话过去。楼下的孪先生拿起手机定睛注视几秒，然后腰身以下盘为轴点转了个45弧度，这种避嫌的动作是在告诉亲戚们他正准备接听一个重要电话。</P>
“阿朴赛哟。”</P>
史寥龙这边事先吞了半杯水润润喉咙，像是演韩剧地套台词：</P>
“阿，彭基尼起孪海波？”</P>
楼下的孪先生立即起身离开席位，在距离桌子两米开外的位置站定，用小心谨慎的声音开始对着电话讲韩语。</P>
接下来是两人不着边际地韩语对话。</P>
阔枪其、阿拉索、蛮拖空特里其斯瓦…</P>
孪先生当着吃酒人面完全投入角色，眼睛一会放亮、一会凝视某一个角点，声音不高也不低，又足以引起周边人的注意；步子随着腔调的细微变化开始来回挪移，但始终与席桌保持几米距离。</P>
吃酒的亲戚没一个听得懂孪先生讲话的内容，但都知道孪先生在用外语谈工作，孪先生是个大忙人。</P>
近三十句的对话在情景模拟中被自然而然地拉长到近十分钟。</P>
懂韩语的肯定听得破绽百出，但孪先生的表演在众亲戚面前可谓滴水不漏。</P>
挂机后韩先生重新坐回席桌上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囧样，抱娃的妻问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孪先生有些唉声叹气地：</P>
“和乐购平台签署的40万张兑换劵合同单价金额被退回来了，我谈的单价是40元，乐购方不知用什么公关手段搞定了同城总，金额调到35，这每张差额在5元，40万张会严重影响到今年我们的利润和市占比例。”</P>
抱娃的妻有些担心地：“那刚才打电话你的是韩国人？”</P>
孪先生点头地：“是区域总问我价格下调的原因。这锅我不背，但也不能乱甩，毕竟同城总是我的直属上级，我说第三方平台现在的竞价战打得激烈，调价是经过会议决策过的。韩国人肯定也不傻，反正这事牵扯到一些博弈和高层利益，我是掌控不了的。待会有人送新合同来，说是让我看数据需不需要改。”</P>
抱娃的妻说只要孪先生没事就行了，不要把业绩指标看得那么重。</P>
这个时候开大奔的唐哥吭声说：“小孪，你还会想韩语？”</P>
孪先生笑道：“在这家韩资参股企业吃这碗饭，那就得学，没办法的事。”</P>
唐哥撑起大拇指地：“还是你牛呀，学什么都学得快！”</P>
孪先生装谦虚地：“不牛不牛，要牛的是表哥你，都开上大奔了。”</P>
唐哥抠着脑袋笑道：“我也没什么了不起，开奔驰宝马的满大街都是。”</P>
不过桌上的唐弟发问，说刚听孪先生和韩国高管通话好像是在和朋友聊天一样，按理来说韩国人的职场是最讲究等级制度的，要求讲敬还要90度鞠躬。</P>
孪先生不以为然地称今时不同往日，中国已经是经济和军事强国，来这里工作的棒子们早没那种优越感了，对待国人很尊敬。</P>
再接下来孪先生讲起了公司里韩国人的工作风格和生活喜好，吃酒的人居然也听得津津有味。</P>
楼上的史寥龙心想已经没有那个开大奔的唐哥啥事了，这孪先生本就优秀，不用装也小有牛叉。</P>
不过该完成的还得完成，最后一步是他自己装员工拿资料给楼下的孪先生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