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靠猜。想了解一个人并不需要花大把的时间和这个人交流,只要看看这个人对具体事项用文字整理出的思路就能推断出一二。在业务汇总表格里刘志胜的思路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把尖锐的矛盾棱角弱化,包装成软泥团混淆当事者的视听,影响判断,然后向矛盾对立面及周边关联者辐射引流,恰到好处地制造诱因转移当事者的注意力,从而忽视矛盾本身和后果。他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当事者在作出错误的选择或妥协时仍认为自己只是退而求其次,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P>
听着严洛仪阐述,史寥龙觉得这确实贴近官场识人、用人、治人的手段。</P>
高明的领导在特定期为了大局会误导下属在做出牺牲自身利益的决定,事后下属就算有怨气还恨不到领导头上来,还认为领导是为自己扛了一波弹,帮了自己一把。</P>
回想欠一屁股债的易元强,从矛盾本身出发,其实易元强既能投靠小邱抹清所有债务,也能选择李采华那边用钱打发掉催债的牛鬼蛇神们。</P>
但刘志胜在易元强身上布的烟幕以及借助牛鬼蛇神们的惯用手段迫使易元强产生了性命难保的恐惧。</P>
折腾过后再回到最初的两个选项时,纵使易元强作出了错误的选择,但在心理上也有种大难不死的侥幸,也许现在恨谁怨谁易元强自己都不清楚!</P>
刘志胜的手段很高明,但从道德层面史寥龙并不赞成这样做。不过易元强这样的人走到今天不值得同情,一切都是这个人咎由自取。</P>
史寥龙说:“好,就算你的推断是正确的,刘志胜把‘智囊’当作一个跳板,他待到时机成熟了,进入体制内,这个工作室也就面临解散,其他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应该不是你让我加入的初衷吧?”</P>
严洛仪说:“我和刘志胜联手完成了那笔大客委托,放弃高额的分成让你入伙就是希望你能成为这家工作室的继承者。”</P>
史寥龙摊开两手在桌上轻拍两下,苦笑地:“果然是想把我养肥了再杀。就像你的那四位学生一样,毕业之后与你保持联系,通过你的点拨在各自的领域里取得一些成就,然后到自己临死时才意识到你毁了他们的生命。你会不会是属于那种偏爱研究人性的学术狂人,把人当实验品,精心塑造然后无情毁灭,享受这种变态的过程?”</P>
严洛仪摇头地:“你的想法不对。如果我学生的死和我有直接关系,我就不可能坐在这里了。”</P>
“好,那么你告诉我,你是否真的失忆了,又或者说你恢复记忆是在什么时候?”</P>
她说:“在你和你妻子回老家的那段时间,在我和你父亲一起去‘智囊’工作室的头天夜里我就记起了自己的从前。”</P>
“所以你通过看资料就摸透了刘志胜未来的职业走向,当时你就计划让我成为‘智囊’的接盘人?”</P>
她点头地:“是的,这是我的本意。”</P>
史寥龙说:“在武当山我和你只是萍水相逢,你摔了一跤,我帮了你,你还我的已经超过了回报的数倍。换一种更切合实际的说法,你是在有目的地塑造我,把我变成你所设定的那个样子,让老婆认为我有本事,让家人认为我的选择是正确的,让儿子以我为荣,让我在势力眼面前更有底气,等到我的财富积累达到一定数额我这样的小人物就会飘起来,误以为自己是成功人士,再然后你用一套不为人知的方法论将我打回原形,使我历经南柯一梦的变节。这种大起大落的反差就是诱发普通人重度抑郁的根源。我的这个设想吻合事实,但我希望这推断是错误的。”</P>
严洛仪低头沉思,她的样子不像是被人看破后的无所遁形,似乎在决定一件事亦或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P>
儿子史谨谦已经嗅到了不对劲的氛围,从沙发上起身说:“严阿姨,爸爸,你们是在吵架么?”</P>
儿子的问话中断了严洛仪的思考,她扭头冲孩子温情一笑,说:“没有,我和你爸爸只是在围绕一个问题产生了分歧。”</P>
史谨谦把目光投到史寥龙身上,说:“爸爸你讲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我觉得你的样子有点凶,你以前跟妈妈吵架也从来没有这样。”</P>
“凶么,没有吧?”</P>
史寥龙说着无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他不认为这是在吵架。</P>
严洛仪对孩子说:“史谨谦,交给你一个任务,去我房间的电脑桌抽屉里找一个咖啡色的合页本和一个白色的长方体盒子拿给我,谢谢。”</P>
儿子“好”的一声跑去房间,显然儿子刚才没怎么留意他们之间的谈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