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P>
十年匆匆，狗尾镇里，唯有人变，景色不变。</P>
…</P>
又是一年寒冬。</P>
雪势比往年稍大一些。</P>
对狗尾镇的居民来说，倒是个好兆头。</P>
种的庄稼盖了雪，长势自然会更猛。</P>
狗尾镇的街上仍铺满了青石砖，来往商贩依旧。</P>
曾经围着陈远打闹的孩童都长成了十七八岁的大小伙，甚至不少都成了婚。</P>
他们有时会来老槐树下参拜陈远。</P>
——陈远仍在沉睡，十年来没有转醒的迹象。</P>
柳家曾试图将陈远转移到府上，但被小黑子义正言辞地拒绝了。</P>
“在老槐树下躺板板，是陈哥的吩咐。”</P>
柳成青算是个懂事人，知道挪不开陈远，便在老槐树下建了一座小庙。</P>
说是小庙，也就是个遮风避雨的木屋。</P>
木屋很小，最多容纳下两三人。</P>
小黑子则自诩为陈上仙的“侍童”，要日日守着小庙。</P>
起初人们只是调笑，觉得小黑子只是个傻子，担不起这份殊荣。</P>
但时间一直在流逝，一年，三年，五年，十年。</P>
小黑子没有一丝变化的痕迹，永远就是那副瘦瘦小小的十几岁少年模样。</P>
这下镇子里的人算是明了——</P>
小黑子定然是得了陈上仙的庇佑，才能维持青春。</P>
镇里有新诞下的后生，都会在稍大点时被爹娘带来参拜陈远。</P>
有孩童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庙里沉睡的大哥哥磕头下跪。</P>
他们的爹娘如此解释：</P>
陈上仙曾救下了镇上所有人的性命。</P>
孩童们似懂非懂，只觉得小庙里睡着的上仙穿的很烂。</P>
一身黑衫破了不知道几个洞。</P>
“爹，这真的是上仙吗？为什么穿的跟乞丐一样。”</P>
“啪。”</P>
父亲的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半大的孩童的脸上。</P>
“不许亵渎上仙！”</P>
孩童哭着跑走，只留下数个参拜陈远的男男女女。</P>
他们的记忆深处，皆是浮现出关于陈远的回忆：</P>
三五孩童成堆，围聚在上仙身边。</P>
孩童们多是嬉笑：</P>
“乞儿，你真的是疯子吗？”</P>
疯乞儿并不回答他们的话，而是挑着眉道：</P>
“怎么，你们也想学勾股定理？”</P>
“哈哈哈！狗屁股腚里！疯乞儿说话真是怪！”</P>
孩童们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哄笑着跑开。</P>
当他们回忆起陈远曾挡在密密麻麻的山匪前，降下漫天冰雪时，如今才幡然醒悟。</P>
或许曾经陈上仙古怪可笑的“狗屁股腚里”，真的是仙法。</P>
男男女女跪坐在小庙前，出奇的沉默。</P>
…</P>
柳府大院。</P>
柳寻握着一柄细剑，不停地挥舞。</P>
时而挑起雪花，时而舞个剑花。</P>
“爹，看我像不像陈哥！”柳寻大声道。</P>
旁边摇晃的藤椅上，柳成青握着两颗油亮的核桃，笑呵呵道：</P>
“我都没见过陈上仙出剑，我怎么知道你像不像他。”</P>
柳成青老了太多。</P>
脸上的褶子有些密，按理说他这个年纪不应该如此显老态。</P>
但因为多年没有晋升内壮六层，修行的红利早已过去，便成如此疲老的态势了。</P>
反观柳寻，岁月似乎也未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P>
只比十年前多了份成熟，多了份不太明显的愁容。</P>
柳成青说，柳寻这是享了修行的红利，所以才年轻。</P>
本来他是不想让女儿踏上修行路的。</P>
一辈子做个凡人家的大小姐，也未尝不好。</P>
但柳寻似乎是受到了陈远的刺激，哭着闹着求来了父亲的功法，在十年里刻苦修行。</P>
终到了内壮三层，同矮子一个境界了。</P>
柳父眼神疲惫，看着舞剑的柳寻，笑呵呵道：</P>
“寻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给你说一桩姻亲啊。”</P>
柳寻闻言，身形一滞，她转过头，认真道：</P>
“我要等着陈哥醒来。”</P>
柳父想了想，坦言：</P>
“陈上仙能够镇杀起劲小宗师，那多少也是个宗师了，宗师几百年寿元……一觉睡个百十来年，寻儿啊…爹怕你等不住。”</P>
柳寻重新舞起细剑，青裙摇摆。</P>
“那我也修成宗师。”</P>
柳父顿了顿，再无言出。</P>
有些话他是烂在肚子里了。</P>
像他们这偏僻的小镇人家，一辈子能修成个内壮境，也是上苍的眷顾了。</P>
柳成青自壮年攀登至内壮境五层后，他便知晓，自己一辈子也再无法上进了。</P>
没有仙缘，没有资源，想修成褪去凡骨的宗师，于他们而言，如登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