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时节。</P>
合久山上落满了雪,像白色花瓣,妆点幽静,让人心安。</P>
山下郡县,热热闹闹,摊贩落坐浅薄雪道之边,人妖共处,安详如梦。</P>
吆喝声,叫卖声,熹微晨间的一声问候,都让这陆上神洲里最安详的地方,蒙上一层生气。</P>
陈远与关青青,以及老僵几人,走在郡里街上,入目之景,无不让他们心感震撼。</P>
“我活了百万载,便是在八荒寰宇中,也从未见到过,如此安详之郡城,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族群,共同生活在一起,且还没有争端……”老僵眼神微动,轻声说道。</P>
陈远淡然一笑,解释道:</P>
“天生万物,皆逐利也,若放下心中那点成见,倒也未必不能大同。”</P>
“渊中邪祟以堂皇借口想要上岸,却不知那些蹩脚借口里,倒有三分真。”</P>
老僵听罢,不由点头赞道:</P>
“魂主不愧是人皇,见解果真非凡。”</P>
“别贫嘴,马上春节,看看这郡里,有没有你们想要的物件……”</P>
陈远说罢,迈步出去,四处探望,便是在那熟悉的摊位,却没见到熟悉的人。</P>
上了前去,看到一个象拔蚌首人身的妖,便疑惑问道:</P>
“道友,你可知常驻此地的狗头妖去了何处?”</P>
象拔蚌妖慌忙摆手,一连比了几个手势,陈远并没有看懂。</P>
这时候,那象拔蚌妖的身后,探出个小狗的脑袋,这细细一看,竟也是人身狗首。</P>
众人目光都是被这可爱小狗妖吸引到了,便也是驻足在陈远身旁观望。</P>
小狗妖眼神躲闪,多半身躯隐藏在象拔蚌的身躯后,小声道:</P>
“他不在……他已经领悟大道真意,说是飞升之后追寻更高境去了……”</P>
陈远眉头微皱,有些难以置信。</P>
李屠户适时才陈远开口,</P>
“陈兄弟,这位小狗妖口中的那位,莫不是前些年头……我与胡妹子,与你,来这郡里时所遇到的那只狗妖?藏着至高粪便那位?”</P>
陈远点点头。</P>
“嘶……”</P>
李屠户倒吸一口凉气,心中荒唐之意攀起。</P>
莫不是,真给这狗妖得了道?</P>
光凭着舔舐至高粪便,便有如此能耐了?</P>
李屠户神情陷入僵直。</P>
却听着陈远,对着那只小不点狗妖开口:</P>
“你……是他遗留在合久郡里的,儿子?”</P>
小狗妖摇头,怔了半晌,才开口道:</P>
“我是那截粪便……”</P>
“……”</P>
陈远忽觉得这世界有些炸裂,但也说不好是哪里炸裂,便揉着眉心,踱步离开。</P>
李屠户嫌弃地捏住口鼻走到了一边,同时嘴里嘀咕道:</P>
“那位狗兄也多是个人才,竟然会给一截至高粪便舔成了狗妖,这是舌头上带倒刺还是怎么滴啊……”</P>
众人见问不出什么,便是离开,准备着年货去了。</P>
那位小狗妖,却是掐住象拔蚌妖的大腿,小脸阴沉下来。</P>
“可怜我堂堂环星大修,一身道意都凝在这根遗物之上,却是被那狗儿妖尽数舔了去……”</P>
“害得我原本计划好的神魂复苏,却附在这根什么都没有的遗物上了……”</P>
“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啊……”</P>
“……”</P>
傍晚时候,众人采购结束。</P>
宗里弟子四不存二,虽然多了几个人手,但还是觉得空落落。</P>
陈远回忆起千年前下山准备着过年,却是热热闹闹的让人心醉。</P>
宁如雪会给一向冷冰冰的关青青化个少女妆容,会将其打扮得粉粉嫩嫩。</P>
林不语会吵着吃酒,去同那酒家老板磨会儿嘴皮子,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月钱,买下几坛酒水,再满脸不舍地分给陈远。</P>
陈远看不下去,便从腰间摸出些银两相赠,林不语这才会大喜过望,多买了几坛酒,再买些个下酒的鸭脖,水煮花生,喜滋滋地同陈远等着傍晚的戏场子开幕。</P>
林不语装可怜也不是头一遭了,他在陈远这里吃白食,那是常有的事。</P>
还有慕容月牙,人小鬼大,平日里师父发得月钱几乎都不怎么使,攒着,便是等到盼年时候,下山买个满满当当。</P>
什么漂亮首饰,可爱衣裳,以及一筐一筐的折耳根,皆是她背着上了山。</P>
当然,爆竹烟花也是慕容月牙负责,她喜欢摔炮,尤其是等着开春陈远在小八塘边练剑时候,她就扔几个摔炮,吸引陈远注意,好陪她商议泥巴教的大事。</P>
陈远走过了那酒家,似乎看到了林不语站在里头,跟着老板磨嘴皮砍价。</P>
陈远走过了那卖折耳根的菜摊子前,似乎看到慕容月牙在喜滋滋的跟大娘唠嗑。</P>
陈远走过了合久郡的每处,好像都有他们的身影。</P>
小郡尽头。</P>
众人已经早早地等他了。</P>
“陈哥,怎么了?”柳寻看着陈远有些失神,便关切问道。</P>
陈远从回忆中惊醒,才觉岁月不堪数,故人不如初。</P>
酒家里没有林不语,菜摊前没有慕容月牙。</P>
当年那个满心欢喜在小八塘前练剑的陈远,也不会再回来。</P>
“走吧。”陈远轻笑一声,步子轻快。</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