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小姐的家室，宁某不必置喙。不过改日早朝之上遇见沈大人，倒的确想问问这嫡庶尊卑的问题。”宁修远转着腕间佛珠，笑意深凉，“宁某自幼饱读圣贤书，书中所言，嫡为尊，庶为卑。只是宁家没有庶出，宁某倒也不清楚，如今这世道，是不是颠倒了……”</P>

“还是说，只有御史大夫家是不同的……如此地，尊卑不分。”</P>

宁大人很多时候都比较沉默，言简意赅。而通常他开始不沉默的时候，就表示有人要遭殃了。</P>

当然，他也不可能去为难一个姑娘家，所以，这话对他来说，不算重。</P>

沈乐微却脸色一白，恐惧一下子席卷而来，仿佛无形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心脏，呼吸都艰难。</P>

没有人知道，她的恐惧从何而来。</P>

当她自持宠爱处处针对许四娘无果、哭着闹着要求父亲将许四娘赶出去的时候，那个从来都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父亲，那一刻的震怒，是从未见过的狰狞，像一只完全失去了理智的野兽。</P>

他冲着自己咆哮，唾沫星子都喷在了自己脸上，距离近到能看到他后牙槽里卡着的一根肉丝。</P>

他说，平日里宠着你几分，便真的宠到自己几斤几两叫甚名谁都忘了，不知天高地厚到妄想来插手父母的事情？</P>

他说，那是你母亲，你原该晨昏定省孝敬膝下，而不是对着那个勾栏院出来的女人叫“娘亲”。</P>

他用“勾栏院出来的”称呼自己的枕边人，如此凉薄的话语出自往日温和的父亲口中，陌生到令人胆敢。最后，他让自己跪在书房里好好反省，谁劝都没有用。</P>

而父亲的书房里挂着一幅画，一副山水舆图，听说出自名家之手，很是值些银钱。也就是那一次，她在那幅画的后面，看到了另一幅……许四娘的画。</P>

那一次，沈乐微在书房跪了一宿，听说姨娘也在父亲院子门口跪了一宿。</P>

从那一日开始，沈乐微开始叫她“姨娘”，原先都是喊“母亲”的。</P>

也就是那一次之后，沈乐微开始觉得，她看不懂自己的父亲。若说在意这对母女，可他又冷着脸让沈洛歆当众跪着求他收留许四娘，可若说不在意，却又发了这么大的火，又在书房里悄悄挂着发妻画像。</P>

因为看不透，于是愈发忌惮沈洛歆和许四娘，也愈发害怕自己的父亲。</P>

以至于这句本来不是很重的话，落入当事人耳中，只觉得宛若催命符。她脸色煞白地辩驳，“是她先丢我的，我、我……何况现在不是没什么事情嘛……”</P>

沈洛歆抱着姬无盐的一根胳膊，睡着了，一边睡，一边还在流口水。带着酒味的口水浸透了姬无盐半条胳膊。</P>

子秋身上还绑着“戏”，这时候也不能表现地太殷勤，只在外围站着，没去帮忙。</P>

姬无盐拽了拽自己的袖子，摆摆手拒绝了古厝递过来的帕子，微微弯着背，抬眼看沈乐微，“依照沈二小姐的说法，洛歆也没有对你造成什么伤害，你又何必反击？何况，她是醉了，你……没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