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残烛被风一吹，猛地一颤，差点儿熄灭了去。</P>

宁修远朝外唤道，“席安，换根蜡烛来。”</P>

门外衣裳摩擦声起，渐渐远去，宁修远为对面空茶杯里倒满了谁，才抬了眼打量起自己兄长。</P>

宁家世代忠良，父亲是，大哥是，听说，祖父也是。</P>

可世代忠良又如何，祖父战死沙场、死后连尸首都没有人送回来，父亲落了一身的病，一入秋每逢这阴雨连绵的天气，便总夜夜辗转。大哥尚好，主要是这几年天下大势已定，战事皆休，没什么机会领兵出战。可即便如此，母亲也总忧心忡忡，一把年纪了操心了老的，还要操心小的。</P>

府上佛堂里，日日香火不断，只为祈求国泰民安，宁家这把利刃不必出鞘。</P>

若国泰民安，利刃自是归鞘。可古语又言，鸟尽而良弓藏，兔死而狗烹，功高……而盖主。</P>

皇帝如今是信自己，就像大哥所说，四大世家，走的走，退的退，如今能和左相抗衡的，只剩下了宁家，陛下别无选择。</P>

除此之外，也因为自己够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终究是看起来少了几分城府。</P>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有些太过诛心的问题到底是没有问出口来，只说道，“若是我步步小心毫无差错……左相的确是抓不到我什么把柄了，不过，可能宫里那位就要睡不着了。我总要偶尔表现地鲁莽一些，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可信。”</P>

宁修贤微微一惊，抬眼看去，“陛下……”</P>

“大哥。”他唤，微弱的烛火里，他的表情看起来遥远地有些模糊不清，他张了张嘴，半晌，才说道，“风大雨疾，你该去睡了。”</P>

宁修贤一噎，顿时怒起，“你……你要说就说，还有什么话不能同大哥说？说一半，存心不让我睡好？”</P>

席安取了蜡烛进来，点上了新的。</P>

室内亮堂了许多，便也照清了宁修远的表情，淡淡的冷，微微的寒，像是覆了层深秋早晨的薄霜。</P>

只是，再定睛看去，却又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与闲适，他起身将桌上散乱摊开的两本书合了搁在一旁，开始赶人，“你弟妹受了伤，我不放心，得去看着。”</P>

弟妹？</P>

姬无盐？</P>

姬无盐受什么伤？宁修贤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日后山刺客伤人，伤的是……姬无盐？顿时恍然，难怪那小子一身戾气将人弄死了！</P>

好小子，明明是怒发冲冠为红颜，偏还要说地冠冕堂皇的，什么犯了错皇帝才能更信他……最幼稚的是自己，竟然还信了！</P>

幼稚！太幼稚了！</P>

宁修贤气地转身即走，懒得管了，“你惹地烂摊子，自己去收拾！我年纪大了，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