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鸢的最后一封信,是比她的死讯早四天送到的江南。</P>
而在那封信里,她仍说自己很幸福,说殿下待她极好,说万勿挂念,说只是想念家里的杏花酿,她说殿下不爱杏花。</P>
彼时自己还同外祖母逗乐,说上官鸢是个傻子,为什么太子不喝她便也不能喝,还说若是自己的话,即便嫁人了,也不会为了对方改变呢?为什么不是太子学着喜欢杏花呢?</P>
彼时外祖母正在练字,这些年外祖母喜欢上了练字,她说修身养性。彼时她头也不抬,只慢悠悠地写字,点头称是,她说,“女子不管是为人女、为人母、还是为人妻,首先应该是她自己,否则,和一具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这一点,上官老头子教出来的,就不如我教的。小鸢啊……终究太柔弱了些。”</P>
谁知,四天后,死讯传至江南。</P>
外祖母眼前一黑,没站稳,重重跌落在椅子上,抓着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她说,上官害人,上官……害人啊!</P>
外祖母对上官家的芥蒂,一来自于父亲抢走了她的继承人,二来自于不同的教育理念,她总说祖父教出来的后辈太过于文弱,姐姐是,兄长也是。</P>
可后来她也自责,说平日里应该多往来才是,至少,小辈们之间该多往来往来。</P>
姬无盐只以为是外祖母心痛于早早地阴阳两隔。</P>
可这些日子思来想去的,她却突然回过味来……上官家,不出傻子。即便彼时的上官鸢,沉浸在少女情思里无法自拔,决意一条道走到黑地走进这华丽东宫,走向太子妃的尊荣。</P>
可……成亲半载,在对方给予的一次又一次失望里,理智总该回笼才是,但凡她信中有只言片语的艰难,父兄便是如何也要接她回来的。</P>
上官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所谓的“下堂妇”。</P>
何况,在江南,谁敢置喙她半句?</P>
可她仍说自己一切都好……除非,她是觉得,即便倾尽上官族阖族之力也无法抗衡的艰难,不得不将自己困在那华丽牢笼里,来保全身后一众亲眷。思及此,姬无盐便也终于理解的外祖母最后的自责,因为两家的隔阂,上官鸢可能一直到最后,都不知道“姬家”二字所代表的含义。</P>
她明明……完全可以向江南呼救。</P>
卧榻上的女子,缓缓地坐直了身子,缓缓地弯腰,即便左肩伤口仍然因着这样的动作而疼痛,可她仍然就着这个姿势,将脸埋进了膝盖里。</P>
沈洛歆自从回来后,唯一一次,放任了她不利于养伤的举动。</P>
半晌,她听见对方细语呢喃,带着哽咽破碎的音,她说,“那个傻子……即便最终仍护不住你,又如何……总好过孤立无援啊,姐姐……”</P>
沈洛歆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席卷而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