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自己这左右上下都是伤的,也的确挺招人嫌,是以这几日姬无盐在陈老面前乖顺及了,让喝药就喝药、让针灸就针灸,这会儿也不用指挥,老老实实地摒退左右,沐浴去了,半点不敢嫌弃屋子里药味太重。</P>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P>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甚至连如何出的浴桶都不知道,曾经闻之皱眉的浓烈药味,反而成了最好的助眠物。</P>
早膳还未端来,药先递到了面前。子秋看着姬无盐喝药愈发熟稔乖顺,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期期艾艾地唤,“姑娘……您不要怪陈老凶巴巴的。陈老也是为您好……”</P>
瞧,小丫头也看出来那老爷子凶巴巴的了。</P>
姬无盐哼哼,药碗搁进托盘里,又淡哼,“他也知道自己对我凶巴巴的了?派你过来当说客?”</P>
“那倒没有……昨儿个你睡着了不知道,陈老针灸完出门的时候,奴婢瞧见了……他是扶着门框出去的,差点儿摔了……”说着,又吸了吸鼻子,“今儿个一早,他又出门了。”</P>
目光落在那药碗上,姬无盐沉默半晌,才问,“他出门做什么?”</P>
子秋摇摇头,“奴婢不晓得。是和沈姑娘一道出去的。”</P>
姬无盐便没有再问,摆摆手让人下去了。子秋走之前,还是欲言又止的,最后什么都没说。</P>
其实不必说的,老爷子的身子骨根本不适合来燕京城,他在云州悉心调理了许多年略有好转的身子骨,在燕京城待上这些时日,便算是彻底前功尽弃了。</P>
便单单只是这个原因,姬无盐也永远不会同陈老置气。相反,于陈老,她永远亏欠。</P>
她是个自私的人,很多事情上永远都以自己为首,付出与得到间,习惯于先利弊权衡。</P>
所以,她格外珍惜这些不够自私的、看起来有些傻傻的心意。</P>
譬如,若水便是弃了先母陪嫁伏羲琴,也不愿意她去涉险的心意。</P>
譬如,陈老不顾这一身时时犯病的老骨头,义无反顾地走进这燕京城。</P>
陈老不是姬家的下人,也不是姬家养在府上的大夫,他是姬家的贵客,他远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可他偏偏来了……自己到底何德何能……</P>
再譬如,舍了一身尊贵,留在自己身边的古厝。</P>
还有,姬家那两位老祖宗,走出去跺一跺脚,哪一个不是让这天下都要抖三抖的存在,偏偏隐姓埋名,偏居在姬家对自己这个顽石倾囊相授……</P>
相比之下,那位教坊司王先生……又能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