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医整个人都激动地在打颤,若不是陈老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手心朝下按了按,想必这会儿他已经跪到陈老跟前敬茶去了。</P>
“我今日破誓,自然不可能全然是为了你。”陈老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平素总带着几分笑意的脸上,半分表情都不见,“我不太喜欢陈家,自然对陈家的后辈便也没有那么多的怜悯相扶之心。是以,在此之前,有几件事,我需要此刻同你说明白。”</P>
陈太医愈发脊背笔直,“您请说。”</P>
“一来,你要明白,即便有我在前面带路,你想要在这条路上有所建树仍非易事……毕竟,你所求的,便是我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半只脚都跨进了棺材里,也不敢说自己小有所成。前路难行坎坷,你当知。”</P>
这意思……当真是提点自己么?陈太医满眼放光,挺胸收腹,“是。晚辈明白,晚辈定会戒骄戒躁,纵然前路再如何艰险难行,也绝不退却半步。”</P>
当真豪言壮志。</P>
陈老捋了捋胡子,也被这位后辈的耿直模样惊了一惊,他咳了咳,才道,“嗯……其二,我向你讨要一个要求。要求内容我如今不说,总之,不是令你为难的要求,这一点你尽管放心。”</P>
“是!晚辈答应!”陈太医想也没想,就应了。莫说一个要求,便是十个八个、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应!</P>
陈老缓缓坐直了身子,姬无盐搁在桌子底下的手却是轻轻一颤。</P>
陈老方才看向她的那一眼,足够轻描淡写,亦足够重若千钧,其中深意并不难测。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半晌才开口唤道,“您……”</P>
话音刚出,便被陈老给拦了,“丫头,这件事同你没有关系。你莫要作声,在一旁看着就好。”</P>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P>
姬无盐皱着眉头,之前陈家那边的消息没有同陈老说起,但想来他自己也清楚陈家不可能没有动静。这个时候他打破誓言,将自己毕生所知倾囊相授,打的什么主意,姬无盐根本不必问,也知道这小老儿是担心他自个儿稍有不测,往后自己这边无人护着……</P>
说什么沈洛歆心性不如陈太医沉稳,实际上不过是担心沈洛歆终有一日要嫁人生子,不可能一辈子守在姬家做一个大夫……这个小老儿啊,当真是步步谋算,什么细节都考虑进去了。</P>
陈太医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自然不会注意到姬无盐脸色之间的细节,他端着茶杯认认真真地敬了陈老一杯茶,即便陈老百般推辞,只说自己并非收徒,无需多礼,却也拗不过耿直的陈太医,到底是受了这茶。</P>
陈太医觉得一下子抵达了人生的巅峰,他想,即便未来的某一天,他真的能用毕生所学留下一点什么、或者改变一点什么,但究其最初的那一步,一定是此时、此刻,从眼前这个须发花白的老人接过这一杯茶的那一刻开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