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平素里总带着几分狡黠的脸,此刻不知道是因为月色朦胧还是旁的原因,看起来认真又执拗。这是宁修仁第一次这样近乎于平静地打量这张不太“男人”的脸。</P>
不得不说,漂亮是真的漂亮,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这副皮囊生在一个男人身上,着实有些浪费了。</P>
今日这些话,并非气恼之时的口不择言,亦不是狗拿耗子的多管闲事,而是数次深思熟虑之后的肺腑之言。</P>
第一次想说的时候,是姬无盐对自己开诚布公的那一次,看着小姑娘离开时和自家夫人错身而过的那一幕,小姑娘瘦弱许多,脊背却笔直地仿佛从来都不会弯曲一般,倔强地令人心疼。</P>
这般年岁,若是搁在普通人家,找个媒婆说一门亲,相夫教子,平安顺遂。若是搁在殷实富庶之家,自是千娇百宠着长大,即便遇人不淑,所争所抢也都是在内宅之中,纵有纷争却无硝烟。</P>
不似姬无盐这般女子之身谋男子之事……步步小心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掉脑袋的大事。</P>
他们年纪相差不小,姬无盐在他眼里就是个小丫头。自家大侄子也差不多年纪,说到底,单论年纪,是晚辈。心下便多了几分怜惜——着实不容易的小姑娘。</P>
今日这话,在心里细细咀嚼过许多遍,但又觉得依着自己和上官楚的关系,总显得过于唐突了些。没成想,今日碰见了,吵着吵着,便没忍住,吼了出来。</P>
有些唐突,却不后悔。</P>
只是气氛有些凝重,到底是自己一番话惹出来的,他正要开口,就见上官楚端了手边从来没有碰一下的酒杯,起身朝着自己走来,两三步就到了跟前,一抬手,一仰头,压根儿来不及阻止,满满一杯酒,就已经很豪放地一饮而尽。</P>
喝完,杯口朝下,道,“多谢二爷今日提点,今日之恩情,没齿难忘,下辈子再来当牛做马。”</P>
板着一张狐狸脸,说这些话的时候隐约还有些咬牙切齿,似乎格外不情愿的样子。</P>
宁修仁被一声正儿八经的“二爷”和这句正儿八经的道谢给惊了,拦着他喝酒的手还抬在半空,讷讷开口问道,“你……没事儿吧?”</P>
这厮……如今能喝酒了?</P>
这想法刚起,宁修仁就见一直抱着胳膊候在院子角落里的高高瘦瘦的侍卫已经走到了上官楚的身后,从容抬手,接住了男人倒下去的身体……琉璃杯坠地,咕噜噜地滚到了宁修仁脚边。</P>
宁修仁抬了抬眉梢,嘚……还是一样的,一杯倒。多少年了,还没半点长进。</P>
太逊了。</P>
当然,也还是一样地讨人厌,说得好听,今日恩情没齿难忘,偏偏……下辈子当牛做马地报恩,至于这辈子……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