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声没有了。</P>
江姨娘紧了紧怀里的食盒,低着头迈着步子快速地离开了此地。她一直知道沈洛歆不喜自己,也是,换作再如何大度的人,都不会喜欢自己这个将当家主母都赶出去的妾室的。可她没想到的是,沈洛歆对着那孩子近乎于天真的问题却是半个负面的词汇都没有,甚至温言温语地承认了自己这个“姨姨”。</P>
若是换了乐微……大抵就是不一样了吧。那孩子的“不喜”,便是恨不得昭告天下,让所有同她一个阵营里的人都同她一般的“不喜”才是。否则,就是背叛、就是倒戈,就是敌我不分。</P>
相比之下,到底是不同的格局与胸襟。</P>
……</P>
屋子里,炉子已经彻底熄灭了,半点火星都不复。</P>
没了那些冒着泡儿的声音,屋子里一下就沉寂了下来,甚至因着姬无盐近乎于犀利的问题,气氛都显得沉凝。沈父端起了面前的空茶杯,紧紧攥在手中,沉默着只字不言。</P>
姬无盐看着他的样子,眸色从容,“沈大人既将洛歆托付给晚辈,想来是认为晚辈人品尚且还是信得过的……既如此,为何却又说说一半藏一半?是觉着……”</P>
她顿了顿,泼墨般地瞳孔里,似有阴云缓缓聚积,有种风雨欲来之感。她盯着沈父,缓缓说道,“是觉着,这些年的伪装已经足够瞒过陛下的眼睛,还是觉着,晚辈年轻稚嫩,尚不足以当年秋猎围场的秘密?”</P>
沈父豁然抬头,“你怎么——”</P>
脱口而出的话在回神的瞬间消失在了喉咙口,他紧紧攥着那杯子,仿佛藉此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因为惊惶而在小辈面前失了态。他说,“无盐在说什么,什么秋猎围场?说起这秋猎,早些年陛下倒的确是年年都带着臣子们去,只是这些年陛下身子骨渐渐不行了,这秋猎便也……”</P>
话音未落,被姬无盐淡淡截了,“那年秋猎,和往常一般无二。只是发生了些小插曲,陛下失足跌落陷阱,在那陷阱里待了一晚上……只是说来也奇怪,这陛下果真是真命天子洪福齐天,这坠入陷阱除了狼狈了些竟是毫发无伤。更奇怪的是,这皇家围场之中平素无人能进,这陷阱……又从何而来?听说,当日将陛下救上来的,就是当上官家的那位老爷子以及……沈大人您。”</P>
沈父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下来。</P>
大抵若是有几分力气,手中茶杯都要被捏碎。</P>
再如何用力,都已经压不住失控的表情和颤抖的声音。自认这些年足够长袖善舞、喜怒不形于色的沈父,第一次觉得,面对眼前这个小姑娘,自己竟落了下风。</P>
不管是气势上,还是城府上。朝中沉浮这些年的自己,竟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P>
他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姬无盐,就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小姑娘一般,他问,“你……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