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线被拉得极高,像是一根崩到了极限的琴弦,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那琴弦终于轰然断裂。</P>
带着震颤的余音里,李裕齐只觉得眼前一黑,他猛地拽住扶手,“什么?!你说……那簪子是什么东西?!啊?!”</P>
管家自知犯错,砰砰砰地磕着头,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小人、小人就是想着找一些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又不是太值钱的小玩意儿给沈家二姑娘送去,太、太子妃的遗物本也没有几件,且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小人一时没注意……殿下恕罪!殿下恕罪!”</P>
送礼送了件遗物,这要是传出去的话,殿下的诸多谋划定要一夕之间付诸东流,那时候,自己就是千古罪人!管事害怕地心肝俱裂,满头的冷汗涔涔冒出来,他也不敢擦,只依稀庆幸这姬姑娘倒是凑巧地打坏了那支簪子,幸好……幸好……如今既是碎了,纵然风声传出去,这只要殿下这边咬死了不松口,谁也不能当着东宫的面说什么……时间长了,此事定能淡去。</P>
他在心中兀自“感念姬姑娘恩德”,浑然不知道自家殿下惊惧的到底是什么,只以为是自己“险些”破坏了他的大事才如此恼怒。</P>
到底是自己身边多年的老人,平日里做事也算稳妥,若非中间横插了一个姬无盐,送错礼物这种事情李裕齐是断然不会搁在心上的。此刻看着对方砰砰砰地磕头,心下虽恼,却也不可能真的仗杀了去,反倒看得愈发地心绪烦乱,摆摆手,“滚出去吧!”</P>
管事半起了身子倒退着出去,出了门才敢抬手擦了额头上的冷汗,只是这秋天的晚风冷飕飕地一吹,才惊觉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冷汗,当下只觉得劫后余生,愈发“感念姬姑娘恩德”了……</P>
他完全不知道,这“无意间救了自己这一条性命的姬姑娘”才是让自家殿下又惊又惧的根本原因。</P>
一支簪子而已,送错了就送错了,李裕齐本就没上心,若非如此怎么可能将这种事直接交给一个下人去办,偏偏……中间出现了一个姬无盐。姬无盐为人,尤灵犀清楚、李裕齐也清楚,这样的姑娘,就算你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她也只会当场连本带利还你两巴掌,绝不会背后使刀子去砸一支簪子。</P>
那便只能是冲着簪子去的。</P>
上官鸢的遗物……姬家……那日在茶楼遇到上官楚和姬无盐的时候李裕齐便已经起了疑心,尤灵犀说姬无盐出自云州姬家,他信了,但也想着云州姬家那么大,旁支众多,便是姬无盐出自姬家,也没什么的。何况,上官家和姬家素来不睦,他们这些人当年都是亲眼见过的……只是,彼时坐在那里,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P>
但彼时心系楼下酒肆未曾注意,如今回想起来,那两人的相处模式……的确是过于熟络亲密了些。就算远在帝都,李裕齐对上官楚也时有耳闻,那是一个骄傲到几乎自命不凡的男人,他手握巨大的财富的确也有自命不凡的资本,只是……那日的上官楚,却很是自然地为姬无盐布菜倒茶事事亲力亲为,那些动作仿佛做了无数遍。</P>
那可不是什么“远亲”之间的相处模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