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喝完了两壶好茶,又在窗口坐了一会儿,才起身下楼。</P>
下楼的时候遇到了捧着一个包袱的小二,脖子伸地老长向上张望着,显然已经等了许久。见着沈谦下楼,当下眼神一亮,蹬蹬上前两步,捧着那包袱递过来,说是沈姑娘交代代为转交的。</P>
沈姑娘?沈谦微微一愣,继而了然,原来宁修远在朝堂上所说的竟然不是信口胡诌的一个理由,那丫头平日里瞧着玩闹不羁像个假小子似的,心思却通透。</P>
他又问,“既如此,那为何不直接送上来,却要在下面候着?”</P>
小二咧嘴一笑,笑容憨憨傻傻的,“客人说沈大人在上面想事情莫要打扰,是以小的就在此处候着。”</P>
他没多嘴提到这位客人并不是沈小姐,沈谦便先入为主地误会了。一边意外于沈洛歆的细腻之处,一边又想着如今在东宫里头不知道是何遭遇的沈乐微,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他在朝堂之上当众请求入大理寺,虽然绝大部分的原因是他真的觉得这是他身为丈夫的责任,义不容辞,但不可否认,还有很小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太子交给他的那封信函。</P>
太子用乐微逼迫他站东宫阵营,可他不能……他不是皇帝的人,却是一个被皇帝忌惮、猜忌的人。</P>
当年那件事,上官与他是除了皇帝之外唯二知道的人,上官为此远遁江南,可他自觉和去过了那高处、见过了繁华的上官不同,他还有满腔抱负亟待在这个舞台上大展拳脚,于是,他委屈了自己、委屈了许四娘、委屈了同他相关的所有人,包括,秋姨娘。</P>
可到头来,才证明……一个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故作荒诞都不能让帝王放心的臣子,注定满腔抱负皆成空,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罢了。</P>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到了这般年纪,曾经的踌躇满志也变成了不该有的妄念。可……因着帝王的猜忌,他不能入任何人的阵营,他不能与任何人走得太过于亲近。也没有人愿意同他走得太近——出身白丁、凭着科考一路上来的小人物,却在朝堂之上占着不算太低却并没有几分权势的位置,看起来格外像是皇帝亲自提拔起来的亲信。</P>
这样的人,在朝堂之上是不会有朋友的,他游离在朝堂的边缘,像个局外人。</P>
太子的那封信函,就是给他出了一个无解的难题。莫说他本就无心站队,便是有那个想法,却也没有那个胆魄。本无解的局,因着这人心惶惶的疫病,倒是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P>
沈谦谢过小二,又委托对方找了纸笔,写了封信托他代为转交给沈洛歆姑娘,才护着那不大的包袱,朝着大理寺去了。</P>
……</P>
沈洛歆在姬家后院的人工池边坐了很久。</P>
尤封点名让许四娘过去验尸的时候,她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来,便去找平日里和母亲往来较多的牢头打听了,今日本是母亲休沐,也有技术更好的仵作当值,此事本轮不到母亲的。可大理寺过去的人说了,就要许四娘,还说,“尤大人亲点”。牢头说,那人说话间挤眉弄眼的,倒似给他们验尸得了多美的差事似的,又似许四娘和这尤大人如何不清不楚似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