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盐任她打量,容色从容,心下却压着忐忑,尽量言语如常地解释道,“宫中陛下中了往生蛊,御医们都在搪塞敷衍,此前陛下已经秘密会见了陈老,我想着圣旨迟早要来,只是,若按照陈老的法子来解蛊,事后必遭灭口……我才想着,这巫蛊之术,如今虽是碰不得的东西,但您想来是见过的……是以我才斗胆,想着来问问您,除了陈老所说的用同源血脉一命换一命的法子之外,可、可还有旁的办法?”</P>
“往生蛊……”姬老夫人轻声喃喃,半晌,只长叹了一口气。</P>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仍然阴着,沉沉压下来,仿若风雨即将到来。老夫人将面前没吃几口的饭菜往前推了推,转首朝向姬无盐,问道,“陈老所说的法子,又是什么样的法子?”本来已经有些浑浊的目光,这一刻仿若神明俯瞰苍生,悲悯、怜惜,又无奈。</P>
只这样的目光,便让人浑身上下起了一层细腻的鸡皮疙瘩,姬无盐突然之间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按着汤碗的指甲都泛了白,言语却依旧温缓,将陈老所言悉数转述。之后才说道,“这法子不好脱身,倒还不如不救,我想着让陈老先行离开,他却如何都不愿,只说如此拖累心下不安。他犟起来谁也劝不动,我便只好早作打算。”说完,暗暗打量老夫人的反应。</P>
对方仍在叹气,这一声又一声的,叹得姬无盐只觉得一阵阵地心颤,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P>
果不其然,老夫人缓缓靠向椅背,又是一声长叹,才道,“往生蛊……是无解的。”</P>
姬无盐倏地睁大了眼,“可陈老——”</P>
老夫人缓缓点头,“对,陈崧的确不负神医之名,这样的法子大抵也就是他能想到了。只是,这法子仍然救不了皇帝的,子蛊被转移,中蛊者的确能缓上几日,但那也不过是油尽灯枯之时的回光返照罢了,届时……这人到底是谁先没了,还真不好说。”</P>
那一瞬间,姬无盐如坠冰窖,按着白瓷碗的指尖都忍不住地哆嗦。</P>
老夫人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只觉得心下微疼,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姑娘,原以为此生注定平安顺遂、坦荡尽兴,谁曾想,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便不得不面对这许多……若要追根溯源,还是当年一意孤行的自己埋下的祸根隐患,竟要这个孩子来承担。</P>
她心疼,亦唏嘘,半晌轻叹,“巫蛊之术,古来有之,若非姬家的巫蛊太过于阴损恶毒,当年我也不至于用如此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既用了这样赶尽杀绝的法子,我却又在最后关头心软了,想着这些个长老也不过是遵循旧律罢了,实在罪不至死……才招致了如今这些祸患。是外祖母害了我家小宁如此举步维艰,也……也害了小鸢那孩子……”</P>
姬无盐摇头,“这是哪里的话?便是担心你会如此想,五长老的事情我才没同你说……果不其然。早知如此,我便该将她锁了不让你去见才是。若您非要这般想着,那姬家如今在地下的那些个祖宗也该拿出来骂一骂的,毕竟,定下那劳什子规矩的是他们。不若,改日我去一趟本家,开一开祠堂,指着他们的牌位骂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