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之下,甚至连呼吸都敛着,冬夜的院子,安静的只有蜡烛烛芯的劈啪作响,还有很轻的风声。宁修远这才意识到,开着窗的屋子里,甚至没有炭火,而小姑娘披着薄薄一层的薄毯坐在窗下……他心疼,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出声。</P>
这个时候,这个话题既已提起,任何的打断都有些不合时宜。</P>
在得到宣判之前,他的关心同样有些不合时宜。近乎于窒息的安静里,他张了张嘴,轻声唤道,“宁宁……”</P>
姬无盐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手中合上的那本书,她摩挲着书脊,同样轻轻叹了口气……她努力维持了这一整晚的平静出现了显而易见的一丝龟裂。她轻声低喃,“在这之前,我始终不明白许四娘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样玉石俱焚的方式来保护洛歆、保护我……明明我都告诉她了,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P>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一直到沈洛歆醒来又睡去,一直到陈老查出她中毒。”她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像是有些困惑,但言语流畅,显然是这些话在她脑子里盘桓了很久直到现在不得不说,“在你过来之前,我便一直坐在这里想着,若你自始至终都不提那颗药,我便只当全然不知情。我去寻雪蟾蜍、救洛歆,此事就此揭过……她说过的,逝者为大,但活着的人总要向前走……”</P>
她垂着头,看不到表情,只是声音里似有哽咽。</P>
宁修远听着,只觉得心脏都在抽搐。他蹙着眉头半晌,轻声问道,“我犹豫过的,这一路上都在犹豫,站在这里的时候也在犹豫。可若我不说、你不提,这事还是永远都在那里,不曾被提起,就无法被搁下。纵然你怪我、怨我,也比搁在自己心里辗转自责的好。”他抬了抬手,又缓缓落下,半晌,轻轻叹了口气。</P>
“宁宁。”他唤,“也许这个时候不管是什么解释都像是欲盖弥彰……但有些话我想着还是要说一说的。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凉薄也罢,但在我这里,没有人能比你更重要。彼时我们都以为,那是疫病,等待着燕京城的很可能就是浮尸遍野,这颗药就是最后的保命符——这样的东西,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拱手让人?我做不到。”</P>
夜色一点点压下来。</P>
两人俱是沉默。</P>
一个表面义正言辞心里忐忑不安地等到着审判,一个垂眸摩挲着书脊看似心不在焉,实际上也是真的心乱如麻。</P>
这些话,宁修远纵然不说,姬无盐也是知道的。</P>
正是因为清楚宁修远的为人与性子,才知道这件事其实谁都没有错,只有……阴差阳错。所以她没有责备任何人,只是自责、只是难过。</P>
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有自以为是的自己,自以为能替姐姐报仇、自以为能护得住许四娘、自以为能摆平所有事的自己……</P>
“三哥。”她低低地唤,“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明日还有的忙呢。”她不知道如何来面对宁修远,只能下逐客令,避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