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人明显不乐意听这话,哼了哼,到了嘴边的反驳又咽下了,只吩咐道,“仔细着些,别走错了道。”</P>
车夫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不笑的时候像个不苟言笑的练家子,笑起来的时候瞧着憨厚又老实巴交的,“您放心,这条路呀就算再过十年老奴也不会忘的,您且再歇会儿,也就俩路口就该到了……奇怪,前头挂着白事的,应该就是……沈大人的府邸呀。怎么,挂了白事呢……”</P>
马车里的人一把扯开了车帘半边身子就探了出去,看着前头不远处石狮子上的白花,看着门口的白色灯笼,一张脸上表情尽失。</P>
“咱们……来晚了。”他这般喃喃说道。</P>
……</P>
夜色愈发浓郁了,后半夜的时候起了风,风不大,只穿街走巷时如泣如诉地呜咽,树影祟祟中听着这样的呜咽总觉有些渗人,就是巡逻的侍卫也低着头匆匆走过,并不曾留意巷子里黑影一闪而过。</P>
即便瞧见了,大抵也会觉得就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罢了。</P>
那影子从街巷间快速地穿过,很快落在了一处高墙之内,又熟门熟路地避开了巡逻的侍卫,来到了一处还点着一盏灯的院落里,拂袖间门口本就昏昏欲睡的小厮应声倒地并且很快打起了呼噜。那人大剌剌地推门而入一路走到里屋,走到床畔之前,垂首看着床上已经醒来的李奕维,声线嘶哑问道,“东宫书房地下室的东西,是你派人清理掉的?”</P>
李奕维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头。</P>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对方可怖的皮囊,一张月色下煞白的毫无血色、丑陋的跟鬼一样的脸。他拧着眉头忍着口出恶言的冲动,只点点了头,“嗯。是本王。”</P>
和往日相比,明显多了几分敷衍和不耐烦,亦端起了高高在上的架子,眉宇之间的厌弃也藏得没有之前那么好了——敏锐如林一自然是感觉到了,这位此前还对着他礼贤下士的郡王殿下,在刚刚将对手弄进天牢之后就急不可耐地想要卸磨杀驴了。</P>
这耐心委实有些差。</P>
林一扯了扯嘴角,笑意讽刺,“郡王殿下如今果真是不同了……说话语气都变了。殿下莫不是忘了,这太子殿下可还没废呢,卞相也还在呢,您如今就开始端这储君的架子,是不是太早了些?之前只听说过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可如今鸟还没尽、兔也还没死呢。殿下是不是心急了些?”</P>
委实不喜欢这个角度看着对方这张令人恶寒的脸,李奕维起身坐了坐,靠着靠枕懒洋洋地笑,眉梢都挑着,格外意气风发的模样,笑道,“哦?是嘛……那又怎么样呢?难道你觉得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李裕齐还能有什么翻身的机会吗?卞相……呵,李裕齐要是当真那么听他卞东川的话,也不会落得如今的地步……不过就是个骄傲自大的蠢材罢了!”</P>
他一边勾着嘴角冷笑,一边斜睨对方,意有所指地问道,“林一,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