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意心道:“那也未必,以你的本事,未必便一事无成。”
张延龄继续道:“我根本不愿这么做。换作寻常女子,丈夫去世了,独守空房,孤寂无着,嫁人,找相好的,那是极为寻常之事。倘若我们只是普通人家,二姐便是不找,我也会劝她为下半辈子考虑。我难道会阻止她?”
徐晚意点头轻声道:“是啊,一个中年丧夫的女子,确实很难。外边那些人说什么贞洁最重要,给妇人立牌坊,不许改嫁。这是灭人伦之举。可是,她是太后啊。”
张延龄道:“这便是重点,她是太后,不是寻常女子。别人利用她的身份,她却如飞蛾扑火一般的冲上去。这怎么成?杨廷和那个狗东西,明显是别有用心之辈。他是带着目的的。二姐她应该心里是明白的。这都想不明白么?我想不通。”
“太后会想明白的。时间会让她冷静下来。这事儿不久就会过去,你不用太介怀。过几日我和如青进宫去瞧她。你也不用担心她。”徐晚意道。
张延龄想了想沉声道:“也许我该解决了杨廷和,不留后患。否则,这事儿怕是没完。”
徐晚意吓了一跳,忙道:“万万不可,那可是内阁首辅啊。你若是杀了他,那还了得?势必引起轩然大波。况且,你若这么做,太后怕是要……恨你一辈子。”
“恨我一辈子?”张延龄瞪着徐晚意。
“是啊,太后明显是很喜欢杨首辅,否则也不会昏了头做出这种事来。正因为情难自禁,才会如此。你若杀了杨廷和,岂非要被她恨一辈子?相信我,我是女人,我知道女人的心思。或许,你没有为难那个人,太后心里是感激的。”徐晚意低声道。
“我要她为此事而感激我?为了一个狗贼而感激我?”张延龄跳了起来。
“莫嚷,莫嚷。夫君啊,你听我说。别的不说,看在你姐弟情分上,莫要彻底的决裂了姐弟之情。杨廷和算什么?一个卑鄙无耻之人罢了。但是,你和太后的姐弟之情,岂能因他而断?你杀了杨廷和,且不说后果如何。和太后之间的情感怕是很难修复了。这才是你看重的不是么?”徐晚意柔声道。
张延龄脖子上暴起的青筋慢慢的恢复,颓然长叹一声。
“你说的对,投鼠忌器。不能因为杨廷和这只老鼠,便毁了我和二姐之间的姐弟情分。我所珍视的东西不是权力地位名利这些东西,而是我身边的亲人。晚意,不光是二姐,你们也是一样。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身边人,保护自己。如果说违背了这个初衷,那么一切的成就,便也失去了意义。”张延龄轻声说道。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所以你才那么累。你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家国之事,还有你的远大抱负。你有许多大事要做,不必在这件事上纠缠。现如今你也把知情的不能够信任的人都解决了,那人和太后也没机会再相见了。你也应该放下此事。至于太后那里,时间会治愈一切。或许某天,她会幡然醒悟,觉得之前的所为是荒唐的,你们姐弟之间的芥蒂也就迎刃而解了。”徐晚意柔声道。
张延龄点点头。他确实有许多事要做。野狗岭他要去督促加速铸炮和制造炮弹等各种火器。市舶司衙门的各项事务要推进。水军兵马的调配和装备要快速进行。相关的鼓励农桑和各种作坊业的奏议要得到批准推行,要未雨绸缪为打通航道之后的事情做准备。
更重要的是,他要为即将到来的远征做出规划。要搜集海图,要规划航路,要为和佛郎机人的海战做战术上的思索和演练。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根本没空在这件事上纠缠。虽然太后的事情让自己心中烦闷,但好在这件事没有酿成不可收拾的后果。在恶化之前,被自己扼杀了。就算手段有些粗暴,但也顾不得许多了。
很多人也许是无辜的,但是有时候他们不得不成为牺牲品。或许在以前,张延龄会认为这种想法是荒唐的。但在这个时代呆的越久,便越能体会到人命如蝼蚁的感受。
如果说,为了更多人的利益而牺牲一些无辜的人,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奢谈人人的性命都是宝贵的,怀着那些所谓的圣母之心,站在一个狭窄的意义上去看待时代的发展,看待历史的洪流,那显然是可笑的。
真实的人生,真实的历史,都是残酷无情,血肉横飞的。
【作者题外话】:今日去乡下有事,回来后才能码字。也许会很迟,望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