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P>
一声极其轻微，且又沉闷的敲击声，从京城方向飘来，令程羽闻之心中莫名一凛。</P>
“笃……笃……笃……”</P>
紧接着，又是一阵颇有规律的敲击声，似是跟着呼吸吐纳的节奏，一呼一吸之间便敲出一声，幽幽传来。</P>
那动静，犹如远方的一只啄木鸟，在悠闲的磕着木头。</P>
程羽回头向京城望去，这条宽敞的官道尽头，是受热浪影响扭曲变形的京城轮廓，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端倪。</P>
但他还是下意识将结界又施法复加一层。</P>
“怎么了？”</P>
感受到结界变化的嘉菲开口问道。</P>
“有些异响。”</P>
程羽刚说完，一阵若有若无且颇为耳熟的吟诵之声飘飘摇摇灌入耳中。</P>
“异响？是何异响”</P>
嘉菲左右张望一阵后追问道。</P>
“那里，应是那些西戎和尚。”</P>
程羽抬手指向京城方向说道。</P>
猫妖闻听吓一跳，急忙顺着程羽所指看去。</P>
还未待她细看，两人便觉身边官道之上，忽有一团微不可见的流转气旋如风一般吹过。</P>
几乎与此同时，之前在程羽耳中还细若蚊鸣的吟诵之声，突然间便毫无征兆的响彻天地，就连程羽施法所布的无形结界都被拉扯出一阵阵晃动残影。</P>
嘉菲猛然听到这熟悉的吟诵声，顿时浑身一紧，如受一记锤击一般，眼中目光瞬间呆滞起来，几息之后青光一闪，这才回复如常，便依着程羽提醒，急忙闭目调息。</P>
程羽给嘉菲识海内注入一股气机，助其稳住自身状态之后，又格外细细察看一番猫妖的妖丹，见并无异样后，方才放下心来。</P>
又伸手轻拍下背后所负的不叫剑剑柄，将其暂时安抚住后，便急忙站起，换到桌子靠近官道的一侧坐下，挡在入定的猫妖身前。</P>
此时的他，看似坐在桌边岿然不动，实则扶着桌边的右手指节已然隐隐泛白。</P>
努力维持着结界同时，他还保持着与猫妖的气机连接。</P>
此时嘉菲识海内气息还算稳定，妖丹内的胡媚子也同样已然入定，这样也好，省得她在一旁大呼小叫扰乱心神。</P>
那团气旋经过茶摊跟前并未作何停留，好似过路一般，继续向渡口方向而去，连路边的落叶都不曾带起一片。</P>
但程羽却目光紧锁着气旋，眉头越皱越紧。</P>
只因借助猫妖的法眼神通，他已然看到气旋内，隐隐约约有十几个光头男子，每人身上都是一件补丁摞补丁的长袍，脚下穿着草鞋，或高或低，或老或少，双手合十排成一字长队。</P>
在其中，有两人引起了程羽格外注意。</P>
首当其冲的就是领头的那位，看其身高将近一丈来高，高鼻阔目，一双冲天的赤色长眉，微眯着双眼，面相凶煞，左手成掌竖在身前，右手上却托着一个大圆坨般漆黑物件。</P>
程羽细看过去，那居然是两口大水缸，一正一反扣在一起，合起来竟有将近一人来高，在中间的缸沿交接处，抹有一圈闪着金色光芒的封泥。</P>
“当！”</P>
光头大汉伸出左手，拇指扣住中指，在大缸身上轻轻一弹，响声如敲钟一般，震彻天地。</P>
而在其身后，十几个和尚组成的一字长队的末尾，还另缀着一个头最小的小和尚。</P>
其身高不足四尺，还不及领头大个儿手上托的大缸高。</P>
“笃……笃……笃……”</P>
小和尚手上托着一个白木雕就的木鱼，随着呼吸吐纳一声声敲来。</P>
这一行人看似慢慢悠悠，但实则很快便从茶摊前经过，只有末尾那小和尚，许是腿短跟不上趟，行两步便要跑四步，方能跟上队伍。</P>
程羽觉得有趣，便盯着末尾那小和尚，不由得多看几眼。</P>
但见这小和尚头顶着不及半寸来长的短发梢，连头皮都光亮可见，但面目却温润清秀非常，一双瞳孔更与九州人氏截然不同，乃是棕褐色。</P>
除此之外，程羽还注意到，此子身上所穿的补丁长袍，比前面众和尚的更为花哨，几乎全身皆是补丁摞补丁。</P>
细看去，那些补丁大多皆是亚麻黄麻之类，局部也有棉布，只有极个别丝织绸子面料的。</P>
百衲衣……</P>
那小和尚似是察觉这边有人看他，随着队伍已然走过茶摊后，又扭头向程羽这边看一眼，待其回头发现前面队伍已走远，又急忙紧跑几步方才追上。</P>
“笃……笃……笃……”</P>
颇有节奏的木鱼声，一声低似一声。</P>
“当！”</P>
领头大和尚指弹水缸的声音也变得沉闷遥远。</P>
看着和尚队伍向渡口方向慢慢远去，正午烈日下的地表热流，一点点将队尾小和尚的背影扭曲撕扯到难以辨认。</P>
这一行和尚来得突然，走得倒也平静，就这般消失在程羽视线之中内。</P>
恰在此时，他一直与嘉菲识海连接的气机不知何故断掉了。</P>
“小羽子！”</P>
几乎与此同时，他忽然听到一个三分熟悉，却又七分隔阂的声音。</P>
转头看去，身边的嘉菲不知何时变了模样。</P>
文生公子发髻变成简单的单马尾。</P>
一袭青衫换成白底碎花裙。</P>
胸前挂的五行遁灵囊也不见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红线，红线尽头所缀之物被置于领口之内，看不真切。</P>
“你……黎沁？”</P>
程羽面对着旁边的“新人”一时有些恍惚，仿佛是相隔一个世纪那般久远，就连对方的名字，他也要缓一缓方才想起。</P>
可一旦想起对方名字，往日的回忆便随之呈现出来，此时再回看对方秀丽脸庞与温婉声音，确是他前世女友，黎沁无疑。</P>
难道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