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羽将元神归位本相，小麻雀立在巨石上，时而仰头望月，时而低头不语，只静静听着旁边嘉菲自斟自饮，自顾自说。</P>

猫妖显然已有些醉意，开口便停不下来，前三皇后五帝，将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都捡出来絮叨。</P>

最后更是聊到京城，奈何她只在京城待过短短几年，且还是开灵智之前，记忆实在有限，最忘不掉的倒是靖安侯府后花园上的那座木秋千。</P>

彼时，侯爷美妾每每在秋千上荡漾时，最爱将嘉菲置于自己腿上。</P>

初时猫妖还有些惧怕，但后来便渐渐习惯，继而就好上那一口。</P>

每逢美妾款动金莲向秋千走去，嘉菲便“噌“地先其一步窜上秋千，在美妾爱怜抚摸下，径自卧在其既温且软的大腿窝处，伴缤纷落英而荡漾，沐和煦暖阳而翻飞，记忆中皆是一片暖香。</P>

后来，侯爷随御驾北征，悄悄将美妾携在军中，美妾又将嘉菲捎带上路，向北而行。</P>

一路行去，眼中所见植物越来越少，风沙也越发肆虐，再往后，便是大军骄纵，深入北漠腹地中了埋伏，侯爷冒死护御驾突围，而美妾却马踏死于乱军之下。</P>

这些嘉菲之前曾对程羽讲过，但彼时讲得笼统，猫妖略过一个细节，当年事发之时，也是一个皎洁满月夜，就连一向肆虐的风沙都消停下来。</P>

寂静星空下，四周突然就响起厮杀喊声，营中人马慌乱间自相践踏死伤无数，余者皆四散奔逃。</P>

嘉菲亦是惶恐的腾挪逃窜，乱军中未能再看到美妾最后一面，只于匆忙间回头，借着月色看到那缕熟悉的桃红色丝袖，半掩在黄沙之中，无力的轻轻飘动。</P>

言及于此，嘉菲止口，伸手将酒盏斟满后，缓缓举起，与月同高。</P>

她闭上双眼，口唇翕动无声默念一番，而后倾斜酒盏，一串清澈酒珠映着月光“扑簌簌”纷纷扑落在脚下泥土之中。</P>

盏中酒液悉数浸入土中，猫妖睁眼，长长翻卷的睫毛缓缓扬起，抬眼间看到月光下的巨石上，凭空多出两行酒水挥洒出的小字：</P>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冷土掩风流。”</P>

嘉菲抬头看一眼旁边小麻雀，见对方也在盯着自己，没来由眼中泛起一阵朦胧，喃喃自语道：</P>

“一抔冷土掩风流……恩，三百年了，想必侯府花园里那座秋千，亦是早已灰飞烟灭了的……”</P>

几乎与此同时，另有一道叹息之声，自她妖丹内轻轻传出。</P>

……</P>

当夜嘉菲大醉，望月楼的老酒被其喝得净底朝天，又舞了一通醉剑，最后一个趔趄，顺势大咧咧仰卧在巨石上呼呼大睡，直到翌日清晨方才醒转。</P>

醒来后的猫妖清醒许多，看来这人间的酒于她来说，来得快去得也快。</P>

程羽与她在山顶合计起行程，只因程羽要先回青川县，需要先向东北方向走大一段陆路，穿过青阳县，尔后渡龙相江，过江口镇，再行一段路方能到达青萝庄。</P>

而戏班子也是今早启辰回京，但回京的道路正好与青川县在相反方向，要往南走一小段陆路后，再顺龙相江走水路顺流而下直达京城。</P>

因为担心那一小段陆路上再出事端，尤其是正副二位班主身子骨乏弱，因此他俩商议，让嘉菲护着戏班子一起先向南行，待到龙相江码头后，等程羽青川县事毕后，他就直接顺流而下，在码头处与猫妖会合，再一同赴京。</P>

二人商议定后，嘉菲便将武君剑从锦囊中拿出放在巨石上，程羽召出元神凝实后，先警告一番手腕上的不叫剑，而后才将武君剑用布条缠上负在背后。</P>

“程兄！”</P>

嘉菲从锦囊中拿出两个酒盏及一坛新酒，此酒乃是青川县的青萝果酒，是之前在青川县城“购置”后存在锦囊内的。</P>

嘉菲将酒盏斟满后，端起一杯，凝视着对面白衫文生公子。</P>

程羽将另一碗举起，瞧着嘉菲一双杏眼之中光芒闪烁，笑道：</P>

“左右不过三两天的事，何至于此？放心，三日后你我在龙相江码头会合，你万事小心，遇事莫要逞强，若遇有硬茬子的，该让则让，待我回来。”</P>

嘉菲闻言，小嘴轻轻一咧，强忍住后展颜笑道：</P>

“恩，听你的，程兄也要诸事小心，嘉菲在码头等你回来，莫说三天之期这话，总之不见你人，嘉菲不散。”</P>

程羽点头，与嘉菲相视一笑，仰头将盏中酒一饮而尽。</P>

“啪！”</P>

嘉菲将空酒盏摔碎在巨石上，转身就向山下腾跃而去，刚蹦了两下，就停在树梢，转身冲程羽点点头。</P>

见猫妖回身点头，程羽断开与其的气机联通，原来方才是他突然想起一事，便传音过去嘱咐她回戏班时路上务必屏住妖气，同时离外城中那道紫气远点，以免凭空惹来昨晚的金吾卫。</P>

程羽立在山顶看着嘉菲避开紫气方向，向戏班子租住的那座偏僻小院而去，他这才握住手中不叫剑，抬眼向远处的乾江府城深望一眼后，便将元神归位，小麻雀展翅向东北方向飞去。</P>

……</P>

几乎与此同时，乾江府外城，一座雅致的大院内。</P>

“殿下，金吾卫的两位校尉回来了，顺便还生擒一条鳝精。”</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