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您当年在虎力军做步弓手教头之时，想必已喝惯此物，可咱们弟兄没福未曾吃过，受不得啊。”</P>
“吃不惯便留给老子便是，你那厮抖搂的，又是何物？”</P>
被唤作哥哥的那位大汉，指着手拿几本书卷的那人问道。</P>
那人见问，急忙毕恭毕敬将手上几本书卷呈上，谄笑道：</P>
“兄长有请，咱弟兄们都不识字，不知这书上写的些甚。不过话说回来，不都说漠北蛮子目不识丁，比咱都强不到哪去，这两个泼鸟为何不带金银，偏要带这几本书上路？且还穿着咱们的衣服，莫不是细作探子？”</P>
“蠢材，蛮子若还穿着兽皮，能行至到京畿腹地？拿来！”</P>
那大汉叱骂几句，伸手接过几本书卷，略翻一翻，便揉揉鼻头，丢至一旁：</P>
“不是我九州文字，老子也看不懂。想来是蛮子看的书。再翻一翻，切莫遗漏了金银细软。”</P>
大汉指着地上尸体言道。</P>
“哥哥，都翻遍了，除了这两个装酪乳的皮囊和几本书外，就只有几两碎银子和两包肉干。”</P>
“将那两匹马也一并牵走，寻一偏僻地界的马市，也能卖上个二三十两银子。”</P>
四人当即起身，或俯身翻检尸体，或去牵引马匹。</P>
其中还有一个最为瘦小的，被安排哨探望风。</P>
此人寻到路边一棵不大不小的柳树，“蹭蹭”几下窜上树冠，动作倒是干净迅捷。</P>
只是上去之后，忽然发现，一直叫个不停的知了声霎时全无，耳中难得的清净一会。</P>
他原以为是自己上树将知了惊到，也并未在意，更未注意到在其身后几十丈之外的树林边上，有一白一青两人，并肩立在高枝，冷眼观瞧着这边。</P>
“剪径的贼人？”</P>
嘉菲问道。</P>
程羽轻轻点头。</P>
“敢在官道旁边杀人越货，也够心狠手黑的。”</P>
嘉菲说着说着，就有摩拳擦掌的架势。</P>
“月黑风高，暑气燥热，遇害的那两个漠北蛮子，想是为了躲避白日酷暑，这才赶的夜路，只是不想刚到京畿地区，便着了这些贼人的道。”</P>
“死的是两个蛮子？”</P>
嘉菲闻听到蛮子二字，当即追问道。</P>
只因他二人离得较远，猫妖眼能看到，却不似程羽耳能听到。</P>
见程羽轻轻点头，她止住意欲上前的身形。</P>
“若劫的是蛮子，那便……”</P>
“哒哒！哒哒！哒哒……”</P>
她话未说完，程羽又听到一阵密集马蹄声。</P>
凭他耳力听去，拢共约有四匹马，外加两个人的喘气声。</P>
而此时的嘉菲依然在自顾自说，并未听到任何异响。</P>
程羽借着猫妖法眼神通遥望看去，在几里开外，有一条官道横于前方。</P>
官道上荡起一溜烟尘土，正有二人着劲装短打，每人除胯下一匹健马外，后面还各牵一匹，奔驰在官道之上。</P>
马蹄踏地矫健有力，人在马上却是气喘连连。</P>
嘉菲说完，见程羽在盯着另一方向望去，便也跟着看去，</P>
“哒哒！哒哒……”</P>
眼看着二人四马一路疾驰而来，穿过一片稀稀拉拉的小树林，离那伙贼人左不过大半里地光景。</P>
其中哨探望风的那个从树上哧溜滑下，颠颠跑到苇子丛里。</P>
“哥哥！又来人哩！”</P>
“又来？几个？”</P>
“两个！跨着风！”</P>
“又是跨着风？嘿！今个什么日子？连着赶上好买卖，上货哩！”</P>
领头大汉一声低喝，几个贼汉跟着挤出苇子丛，向马蹄声方向伸头张望。</P>
“哒哒！哒哒……”</P>
两人四马此时距离又近些，猫在暗处的贼众已能看清对方人影，只见每人背后各身背一面杏黄色小旗迎风招展。</P>
“诶？不对啊哥哥，是鹰爪子啊！”</P>
大汉身边一个小个子悄声提醒道。</P>
“鹰爪子？呸！鹰爪子又如何？老子蛮子都剁了，也不差两个鹰爪子！”</P>
领头大汉啐骂完，大手一伸，从地上捞起一张几有一人高的大弓，又从两具尸身脖颈处各拔出一根羽翎箭，滴滴鲜血顺着锥形的黑铁箭头滴落下来。</P>
“嘎吱吱！”</P>
那领头大汉将一张大弓生生拉开，照着来人所在斜向上瞄，并根据双方距离的不断缩短，一点点再将弓压低。</P>
“方才老子连着两箭百步穿喉，你们这些腌臜泼才还嫌不过瘾，今日便让尔等看个饱！”</P>
“嗖！”</P>
大汉刚说完，离弦之箭便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P>
“噗！”</P>
那箭去的又准又狠，转眼间便飞过将近百步之远，竟在第一匹马上那人的脖子上钻了个对穿。</P>
“咴！”</P>
高头骏马忽然受惊，人型而立高声嘶鸣。</P>
中箭之人却是连声“啊呀！”都不及喊出，便仰头摔下马去，手捂着脖子死命蹬地，眼看不活。</P>
随行其后的那人反应倒也快，急忙勒住缰绳，耳听得又有一道破空之声袭来，眼前一花，下意识将头一歪，躲过致命一击，却还是“噗！”的一声扎进肩窝，顿时血流不止。</P>
那人急忙翻身下马，利索地摸出一把断刃，忍着痛削掉肩上长长的箭杆。</P>
再带着箭头和小半截剩余箭杆，滚到前面那具尸体旁，一边趴在地上，去解尸体所背包袱，一边还要时时抬头戒备，谨防后续还有箭矢射来。</P>
待将包袱解下，这才猫腰提着包袱钻进路边苇子丛内。</P>
全程下来，这人身手利落，沉着冷静，应对有序，受伤后更是一声不吭，隐忍非常，连程羽都不禁微微侧身，转头盯向这边。</P>
只因他亦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百步穿喉，此时也是暗暗有些心惊。</P>
尤其是看着双方之间的距离，再加上一方是骑在疾驰的马背上，程羽原以为那大汉会射不到对方，或者伤不到要害，哪想到竟然真有神射手，可在百步距离上，一击而中。</P>
“嘿！哥哥好身手，今晚百步之内，四箭四中，例无虚发哩！”</P>
几个贼人呼喝着，他们离得太远看不真切，皆以为领头大汉两箭已将对面全都射死，于是乎一通马屁纷至沓来。</P>
领头大汉被拍得晕晕乎乎，将弓递给身后最近一人，再接过对方递来的一把单刀，大踏步向前而去。</P>
此时肩头中箭之人已躲进路边草丛里，程羽就算借助嘉菲的法眼神通也看不真切。</P>
只能隐约看出，在一人多高的苇子丛里，有三把魂火正一路衰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