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大的浪头拍击在船首,震得船身不住微颤。米歇拉暂时停了下来,等待这阵声响消失。此刻刮过耳边的风已经隐隐带上一丝呼啸,而女孩的表情却越来越平静,已经完全看不出什么自责了。
沃森明白,她心里的痛苦比海浪还要汹涌。
“你还想听吗?”
米歇拉突然转过头问了一句,沃森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我很抱歉再次翻开了你的伤疤,但我绝不想再有第三次了,所以,请继续说完。”
“......好。”
那阵浪头的动静渐渐平息了,女孩再次把目光转移到海面上:“那个佣兵身死的消息传了出去,几个月以后,他的佣兵战友跑来想要帮他报仇。我意识到自己变成了和妈妈一样悲哀的身份,但我不能让病重的外婆被牵扯进来。
好在当时没有证据表明‘女屠夫’和海因茨瓦芬家族的关系,所以我穿上‘女屠夫’的衣装,在深夜里告别了外婆,独身离开海德堡一头扎进雇佣兵的圈子里。
我必须让自己成为靶子,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刚开始男人们都没把我当回事,直到有一次我用手术刀把人从头开到脚,‘女屠夫’的名头才算正式打响了。大概两三个月过去以后,那几个佣兵终于找到了我。”
“然后呢?”
沃森见到女孩再次闭上了嘴巴,等了一阵子以后不由得主动开口询问。
“然后?”
米歇拉莫名其妙的嗤笑了一声:“然后我当然是把他们全都宰了,代价就是这副残破的身体。不过比起我这张脸,人们显然更加敬畏我穿着‘女屠夫’装束的模样。”
“但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女孩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起来,天空中积蓄已久的大雨开始倾盆而下,没过几秒钟就将她和沃森淋成了落水狗。但是米歇拉脸上依旧毫无波动,就像是这场雨根本不存在一样:
“当我乔装打扮回到海德堡的时候,外婆已经去世了。我一个人待在那座空荡荡的庄园里,不知道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办。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根本无法再回归以前的那种生活。
所以我最后只能重新扎进了雇佣兵圈子,但这次比较幸运,我遇到了鲁珀。
其实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情,当年的我和那些佣兵们,我们只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做出了一模一样的选择而已。我妈妈杀了他的姐姐,所以他杀了我的妈妈;然后我杀了他,接着他的战友又想要杀了我......这就是一个不断循环的复仇故事。
但这个故事里,谁都不会胜利。”
米歇拉抬起那张遍布伤痕的脸,静静看着沃森露出一丝淡笑。那头凌乱中碎发早就被淋透了,几道晶莹的液体从女孩脸上滑落,一时间完全分不清那究竟是雨水还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