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一直没把自己当成修行之人。</P>
而七夏来了之后,医馆里面,不修行的人,多了一个。</P>
那时易年整夜在小院翻着书找着治愈那流逝的方法,可翻遍了书,也没能寻见。</P>
便又恢复到以前的日子,听着上京城的夜晚,对着天空发呆。</P>
坐在院子里,能听见龙桃修炼的声音,也能听见七夏睡觉的声音。</P>
刚来医馆的七夏,或许是因为失忆的原因,或许也和自己一般不怎么喜欢修行,反正没见七夏打坐修行过。</P>
除了最开始为了加快伤势的恢复。</P>
所以七夏和普通人一样,夜了,便会睡去。</P>
此时听着七夏的呼吸,易年又有歉意上心。</P>
在这漆黑无比的地方,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面对着熟悉但却未知的情况,或许,已经好久没有合过眼了。</P>
自己到了,她那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P>
在温暖的火堆旁,在自己的肩头,沉沉睡了过去。</P>
火堆又灭了,天又忽然亮了。</P>
那破旧的院门,第二次“开”了。</P>
还是那一只僧鞋,后面跟着老和尚。</P>
一步一停,眼中虔诚。</P>
行佛礼,拜香炉。</P>
青烟徐徐,有风,动着袈裟。</P>
易年没有叫醒七夏,侧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切。</P>
和昨天,一样。</P>
眉头,皱了皱。</P>
昨天夜里和七夏说过这眼前的情景。</P>
本以为只会出现昨天那么一次。</P>
毕竟这种罕见情况,不是那么容易见的。</P>
七夏在这里一年,昨天也是第一次见。</P>
可没想到,今天天亮,门又开了。</P>
老和尚依旧很老,与昨天无二。</P>
绕过香炉,推开了大殿的门。</P>
易年回头。</P>
果然,那大殿,又恢复了颜色。</P>
阳光洒进大殿,易年侧着头,斜着眼睛,看着里面老和尚的举动。</P>
还好易年是个修行之人,这身体的柔韧性比常人强出太多,否则这拧着脖子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非僵了不可。</P>
余光瞧见老和尚佛坐而下,伸手拉过了旁边的木鱼。</P>
还是同昨天那般,只有动作没有声音。</P>
老和尚敲着,易年看着。</P>
片刻过后,那梵音袅袅,又从易年脑海中响起。</P>
轻抚着少年疑惑的心情。</P>
不知何时,老和尚停了动作。</P>
易年估摸着,大抵是和昨天相同的时辰。</P>
老和尚起身,走向了大殿旁边,消失在了易年眼中。</P>
片刻后,一件袈裟,落在了蒲团之上。</P>
易年没有起身,继续看着。</P>
七夏睡着,不忍心打扰。</P>
还有,如果猜的不错,老和尚马上就要出来了。</P>
果然,当看见老和尚从大殿旁边出现在门前的身影时,易年心下已经有了判断。</P>
老和尚同昨天那般,出门左转,去了后院。</P>
易年没跟着去。</P>
因为老和尚会回来,抱着方木与木锤。</P>
虽没见大殿里面发生的一切,但又见老和尚抱着房梁与工具去了后院,易年知道,那房梁,依旧没有修好。</P>
下一步,便是打扫院子了吧。</P>
易年想着,看着,老和尚歇着,动着。</P>
打扫院子的老和尚到了火堆处的时候,易年看的仔细了些。</P>
依旧没有什么新的发现。</P>
和昨天一样,自己能看得见老和尚,老和尚看不见自己。</P>
从二人身体中“穿过”,老和尚扫到了院子角落。</P>
或许又累了,也可能是干净的院子依旧没有什么好扫的,老和尚把扫帚立在了大殿门口。</P>
进去把袈裟拿了出来,披在了身上。</P>
坐在门槛上,看着干净整洁的寺院,一动不动。</P>
双眼开始变得混浊,如昨天那般。</P>
老和尚看着寺庙,易年看着老和尚。</P>
昨天第一次见,心里疑惑又好奇,为了弄清怎么回事,注意力有时放在老和尚身上,有时放在寺庙中。</P>
分了心,有些事情瞧的不准。</P>
今天又见了同样场景,没有昨天那般诧异,看的东西也多了点儿。</P>
比如透过完好的院墙镂空看见了外面真的有七夏说过的树苗。</P>
比如看得见老和尚咳嗦,判断出他应该是受了伤。</P>
而且,不轻。</P>
不过老和尚对于易年来说是虚幻的,只是一抹投影。</P>
尽管瞧了不少的病人,但望闻问切只占其一,易年也不能确定老和尚是新伤还是旧患。</P>
易年的世界,无风无云,只有七夏睡着,发出轻轻的呼吸。</P>
老和尚的世界,有风有声,但易年只能看见,却听不见。</P>
今天心思足,易年看的更仔细些。</P>
老和尚太老了,脸上的褶皱都堆在了一起,根本分辨不出脸上的特征。</P>
眉眼轮廓,唇腮鼻齿,都瞧不出原本的样子。</P>
许多人老了,但依稀还能瞧出年轻时的样子,而这老和尚,却一点也瞧不出。</P>
易年昨天第一次见这老和尚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长得像一个人。</P>
可今天看的仔细,又恍惚了。</P>
因为这老和尚,自己真的没见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