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殿本就人少,现在更少了。
深夜时分,如丝般的细雨淅淅沥沥地依旧不停,那连绵不断的雨声仿佛是人心中难以排遣的阴郁和沉闷。
漆黑的夜幕笼罩着圣山,高高耸立的观星台宛如一座孤独的巨人,默默地矗立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观星台上,几支微弱的烛火在风中摇曳不定。
散发出来的昏黄光芒根本无法穿透这片浓重的雨夜。
那点点烛光在黑暗里显得如此渺小而无力,就如同苦命人试图在命运前的挣扎一般,微不足道。
向来人迹罕至的天衍殿此刻更是安静得让人感到有些害怕。
雨滴打落在屋檐、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声响回荡在空旷的林间。
整个天衍殿都沉浸在一种静谧到近乎诡异的氛围当中,仿佛时间已经在这里凝固。
易年静静地坐在被雨水浸润得有些湿滑的回廊台阶之上。
微微蜷缩起身子,试图躲避这如珠帘般洒落而下的细密雨滴。
此刻,耳畔中不停传来师父和剑十一几人的声音。
师父的声音时远时近,仿佛隔着一层薄纱,却还是青山时候那般。
或许剑十一等人此时没心思听感悟修行之道,但圣山的仇恨却让他们必须要听,而且还要放下心中杂念。
仇人,远比想象中的强大。
易年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跟在一旁的樱木王却越来越感到不安和恐惧。
因为不知不觉间,樱木王忽然发现,易年的眼神竟变得异常冰冷,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一般。
那种寒意并非来自外界的温度,而是源自易年内心深处的某种力量。
它就像一股无形的气流,缓缓地从易年的双眸中散发出来,渐渐地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
而对此,易年却仿佛浑然不知。
樱木王只觉得自己被这股冷意所笼罩,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甚至开始怀疑,如果自己眼下稍有不慎惹恼了易年,是否会立即命丧当场?
昨天开始便发现易年的情绪不对,现在,这情况愈发严重了。
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当初在南昭的一幕,那时易年疯了似的寻找七夏,眼中便是如此神情。
想到此,一个不妙的念头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又回想起从圣山上见到易年的那一刻开始便没见到那个身影,一丝疑惑出现在了心头。
她去哪儿了?
按理说他们不应该分开才是,特别是在这种关头。
可她,却始终没有出现。
难不成…?
樱木王想着,身子忽然抖了下。
浑身冷汗直流,下意识的想要远离易年。
因为这念头,让樱木王感受到了危险。
不来自于易年但又来自于易年的危险。
他疯了!
这看似正常的少年,或许早就已经疯了!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瞧见正坐着发呆的易年转头看向了自己。
目光还是往常那般平和,但樱木王的冷汗却在瞬间流下。
本能的颤抖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浑身颤抖的樱木王,易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目光扫过樱木王全身,伸手朝着殿内方向虚空一抓。
瞧见易年有动作,樱木王的呼吸瞬间快了几分。
不过这急促的呼吸只持续了几息,樱木王狠狠一咬舌尖,疼痛感将那份不该出现的恐惧压了下去。
早已做好了随时丢掉性命的准备,事到临头时候,便没什么好怕的!
如此想着,后退的动作戛然而止。
身上也不再颤抖,闭上眼睛,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闭上眼睛的瞬间,樱木王忽然想到了小时候听过的一个传闻。
传闻中称,有一种人,名叫活死人。
就是身受重大变故忽然死亡的人。
而之所以带个活字,是那人不知道自己已死。
甚至身上插着刀子,内脏流了一地,依旧不知道。
因为突发的意外太过突然,突然到这人根本没反应过来。
该说话说话,该行动行动,完全不受影响。
不过旁边的人却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已经死了。
可却不敢打扰,也不敢告知。
因为这种活死人往往都有着很深的生存执念,如果突然被告知自己已经死了,那么很可能会引起活死人的袭击。
更有甚者,当点明活死人已死之后,这活死人还可能变成厉鬼,缠着开口之人一辈子,日日不得安宁。
所以当初易年在梵天净土中告诉那骨龙已经身死的事实,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樱木王之所以想起这个传闻,是因为易年现在的情况与那传闻中的活死人情况极为类似!
不是说易年已经死了,而是他已经疯了,但却不知道自己疯了。
如果自己点破他疯了的事实,他很可能瞬间发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面对发疯的易年,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怕死,但怕易年在止戈台上说话的话会留存于他的脑海之中,然后真的报复到自己身上。
那被还未发疯的他一掌带走,或许是最好的死法。
闭上眼睛等着那手掌落下,可却迟迟没感觉到易年的动作。
下意识睁开眼睛,一团黑色的东西出现在了易年伸出的手掌之中。
那是一件衣服,干净整洁。
越过衣服,一双平和目光出现。
眼睛的主人,正盯着自己。
看着易年递来的衣服,樱木王眉心一皱,眼中闪过一抹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