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鹿鸣砰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拦在林自在身前，“刀玉兰！陈静怡又不是你亲娘老子，天天看着你哥！”</P>
刀玉兰气极，却只看着林自在，“我哥他又失踪了！有没有再来找你，给你送枪？”</P>
林自在放下筷子，目光冷冷，“所以，你又来抢枪？”</P>
“真没来找你？”刀玉兰被林自在看得发毛，声音越来越小。</P>
“没有。”</P>
刀玉兰一跺脚，转身就跑。</P>
林自在彻底吃不下饭，推开碗筷，到街上去逛。</P>
邱鹿鸣从未见过林自在这么冷的脸，本来想说点什么，也住了口。</P>
林自在出来才发觉，街上淅淅沥沥下着雨，林自在懒得回去取伞，就在房檐下慢慢走。</P>
一家小饭店炒了牛肝菌，放了足量的蒜粒，香飘十里，饭馆门口有两只母鸡，下雨也不回窝里去，都用一只脚蹲着，脑袋向后插到翅膀下面，林自在站在门口看了它们好一会儿，它们一直一动不动。</P>
小饭馆院子里，是一架大木香花，长着密密匝匝的绿叶，爬满了整个架子，雨水将叶子洗刷得翠绿，看上去旺盛至极，她又盯着花看了半晌。</P>
有人穿着蓑衣走过，脚下踩着石板路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她回头看，虽然下着小雨，街上人们并不介意，他们如常从容生活。飞机有两月没来过了，人们该成亲的成亲，该做生意做生意，仿佛笃定了倭寇拿春城无法，又仿佛从未受过伤害。</P>
林自在继续走，鞋子湿了，一边肩头也湿了。</P>
女人，只要不是极度迟钝，都能察觉到男人的好感。</P>
她自然是感知到了刀齐风的情感的，那么明显。</P>
她只有一丝丝萌发的好感，但很享受刀齐风的殷勤和关注，还没想好该不该回应，他就在梁玉城追悼会后，再没联系她了。现在，一声不响就成亲娶妻，又一声不吭地失踪。</P>
那点子好感，再无发芽生长可能。</P>
她呵了一声。</P>
世间男人，大半不值得倾心去爱，去付出。</P>
就像沈先生，一个老实人，因过分纠结夫妻身份的差异，自尊心受挫，就要在女粉丝身上找个平衡，虽然说是精神恋爱，但夫妻分居日久，粉丝近在咫尺，谁知道呢！况且，谁不明白，精神恋爱是爱一个人的灵魂，那才是真正的背叛！</P>
金先生恋慕林女士，他坦坦荡荡，从不隐瞒，也时刻给梁先生一个不大不小的压力，敦促他一生对林女士忠贞不二。他是注重精神胜于肉体的人，无论在北平或春城，都有召妓行为，大家也不以为忤。</P>
她也相信这世间有极端自律的男人，但那未必是多么爱慕爱护自己的妻子，只是他更自爱而已。</P>
陈先生的爱情五等论，表明他也是十分看重精神恋爱的，但对自己的夫人，他绝对是做到了第四等爱情，精神肉体都不出轨，细水长流，让人安心。</P>
女人何尝不是呢，女人大多也不值得深爱。</P>
近之不逊，远则怨。</P>
林自在自嘲地笑，人家追你你不答应，人家结婚了你却觉得被背叛了。</P>
很明显，刀齐风是为了离家打倭寇，才同意其父的结婚延续香火的条件的。刀夫人所出三个儿子，长子病故，次子被倭寇杀害，三子马上风死在青楼女肚皮上，刀夫人已经生不出来儿子了，余生大概率都要靠刀齐风这个妾生子生存了。刀师长年逾五十，盼孙之心尤盛，刀老夫人更是不见重孙子，死不瞑目。多方压力治下，刀齐风除了应下婚事，别无他法。</P>
林自在伸手在屋檐下接了点雨水，拍在自己的额头上，顿时神清气爽。</P>
她一个回身，朝宿舍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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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自在打坐两晚，将这件事彻底揭过，如常生活。</P>
之后又花费一周，写了一篇有关宋代避讳的文章出来，陈先生看后，稍作修改，给予好评，并督促林自在继续努力，不可懈怠，“自古女子智力就不逊于男子，只是囿于后院，不得施展。但女子诞育子女，也同样需要智慧，你现如今虽欠缺些生活阅历，但不缺智慧，假以时日，必然能将生活过得更好。也不必急于成婚，更不必为成婚而成婚，你要寻得一个灵魂伴侣，相守到老。更不可混沌度日，虚度光阴，无论男女，都应在二十岁前明悉人生目标，并为之努力，哪怕是你只想做个好母亲。二十三岁也不晚，你回去好好想想吧！”</P>
林自在应是，“好的，先生，我今天回去就认真思考。”</P>
第二天她还没来得及和陈先生汇报自己对未来的打算，陈先生就先严肃告知她，今后不许再送食物来，也不必再来她家做助手了。</P>
林自在不解，“只是点肉，三个小妹妹都长身体呢！”她怕是陈夫人多疑，还主动给自己降辈分，消除隐患。</P>
“一多年来，你想从我这里学的，都学了个差不多，我已经帮不了你什么，反要你照料我备课、读书、誊写，若再让你时时贴补厨下，天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P>
林自在急了，“先生，学生跟您学习一辈子都不及您的万一，您不能为了不受礼物，就要撵我走吧！”</P>
“小陈，你忘了，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学生，你是学校的教师。你也老大不小，手里有闲钱，就购置点嫁妆存着，将来到了夫家，好好过日子。至于我们家，你不必挂心，人各有命，该我承受的，谁也替代不了。”</P>
林自在眼角落下一滴泪，她知道陈先生一向骄傲，当他觉得自己的付出，不能超出甚至平等于对方的给予时，就会坚决拒绝。</P>
“好吧，我再不给小延延买肉吃总行了吧。”</P>
“你以后不用来了，小徐小张他们完全可以帮助我，你准备一下，下学期就做正式教师吧！”</P>
林自在吃惊了，她才没兴趣当什么老师，只有邱鹿鸣才喜欢诲人不倦，她就喜欢做陈先生的学生！</P>
陈先生点点头，仿佛又一次下定决心，“对，不用来了。”</P>
林自在慢慢向书房门口走去，陈先生忽然叫住她，“小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