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十分钟，林自在就把包着军大衣的纸包拆开了，把军大衣披在自己和刘文静肩头挡着身后吹来的秋风。</P>

这一路车辆很少，会车时两车都会慢下来，相熟的司机还会停下聊几句，互相敬烟。</P>

车行约一小时，林自在忽然发现拖拉机超过两个人，一个赫然就是李四霞的母亲，她头上带着一条褐色三角头巾，胳膊上挎着一个看不出颜色的包袱，被一个男人搀扶着站在路边躲车，她似乎是没脸见人，车都过去半天了，还低头站在那里不动，男人催促了，她才迈步。</P>

原来，他们是走路上县的。</P>

严国庆也看到了他们，看了一眼林自在。</P>

“所以那次你和所长去青山，就是通知李四霞家人行刑日期的对吗？”林自在问严国庆。</P>

严国庆微微点一下头算是回答。他也没想到，这家人居然是靠双脚去的县城，还要走回去，来回至少300里路，回到家，这老太太恐怕要大病一场了。</P>

刘文静起身要喊司机停车，林自在压住了她，“他们不会坐车的。”</P>

“你咋知道？谁有车不坐，愿意走路？”</P>

“我就是知道。”</P>

刘文静似懂非懂，但是没再坚持，把身上的军大衣拢了拢，“小西，幸亏有军大衣，要不咱俩都得冻出大鼻涕来。”</P>

“那可不行把鼻涕抹我大衣上。”</P>

“哈哈哈哈。”刘文静笑着又往林自在身边靠了靠。</P>

严主任这一路，至少回头看了后车厢四次，那四个大城市来的女知青两两捉对聊天，一对头碰头，一对干脆把新拿到手的军大衣披在身上，而自己那不开窍的儿子，脖子梗得登硬，仰头看着天空。</P>

严主任烦躁得想抽棵烟消愁，一摸口袋想起这是在拖拉机上，大风吹着，恐怕连烟都点不着，只得放弃。</P>

隔着司机看张志勇，这家伙脸上怎么好像有眼泪都流到耳朵里了。</P>

司机是个机灵人，严主任一摸口袋，他就慢慢把车靠到公路上一片小树林附近，“主任，停下歇会儿，喝水喝多了今天。”</P>

说完跳下拖拉机朝着小树林里走去，本来好奇的几个女生赶紧都转回了头。</P>

严主任也下了车，跺跺脚，回回上县都是个苦差事，拖拉机是比马车牛车快了，可这屁股脚丫颠得都麻了。</P>

一摸口袋，那边张志勇已经递上一棵大前门，“擦”的一声划着火柴用手拢着凑了过来，他猛吸了两口，吐出青烟，舒服地叹口气，“张队长眼睛咋了？”</P>

张志勇抹了一把眼角，“老毛病，迎风流泪。”又回头看看车厢，低声说：“国庆还是不开窍啊！”</P>

严国庆立刻叹气，“也不知道他到了（liao）能相中个啥，上了牛劲，就说要找个志同道合的。你说过了年就二十三了，知道的说他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啥大毛病呢！急不急死人！”</P>

“其实国庆挺孝顺的，你看他明明不乐意，可你一说儿的生日娘的苦日，他不就老老实实跟回公社了吗？慢慢来，好饭不怕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