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逆子(1 / 2)

今年九月,学宫第一批学生便正式结束学业了,大部分愿意为吏的人已经不归他管,他们经由阿政和秦臣之手分配到了各个地方。大致十月份即将要分往各地去,奔赴了自己的山海。

九月份大家离开当时,琇莹为首和其他老师一起去送背上行囊的他们,他如当初学宫初开时一样站在那个台上,台上的公子似乎没变,依旧是一身清隽温暖,站在高台上冲下面的他们笑。

可台下的从他眼前走过的他们却变了。

他们原本的畏缩心态已经全部消失,这一群孩子穿着学宫统一发的衣,抱着自己的书,满身明朗干净,背脊挺直,似一杆杆修竹。

然后为首的出学宫主楼的孩子,见了琇莹他们,便忍不住眼泪,俯身一拜后,忙垂头埋头就往外走。

他身后的人也有样学样,皆是抹着眼泪。

琇莹在高台上也是心头酸软,他垂眸看着那群孩子,忽然如当年一样招手,笑得灿然,念着他与荀子定下的校训,“我等原尔等此生皆是爱国有为,笃学尚行1,解民生之多艰2。”

那些孩子闻言齐齐转头,明明泪痕未干,可满眼俱是少年张扬和一股儿莽劲儿,他们不约而同地向琇莹他们俯首一拜,“固先生所愿也,学生不敢辞尔。学生定不坠当日之志矣。”

琇莹后面的张苍抱着蒙毅嗷嗷的哭,琇莹让蒙毅给他嘴堵上,真烦,老是忍我哭。

他眼泪要掉不掉,笑着摆手,“先生知道了,知道了。”

你们都是好孩子,也会是好的合格的秦吏的。

琇莹安排了其中那些主动要求考试,留在学宫执教的孩子,和已经通过深修考试,报考他身边岗位的孩子。

因为年末工作增多,所以各位大人都是迫不及待的在九月份改完卷后,就开始挑人了,就是为了能有几个好帮手。

大家只想要顶尖尖的,所以卷子出的难,统共一个学宫留在深造的差不多一千人,一顿考下来,留了个两百人,剩下被刷的,都要接受分配去做秦吏。

然后这两百人凭着兴趣自己去找各自的老师,在十号到十二号这段时间,写信也好,登门造访也好,只要是老师愿意,把你带在身边,那你就是过了明路了。

于是十月十日,阿政取消了晚朝,众位大人皆是志得意满地去“守株待兔”了。

琇莹而今就是这一批人中的一员,他真的好想多收两学生啊。

琇莹和张苍和其他原本少府的小吏们今年已经向阿政申报了脱离少府,成立专门的财务部门决定,但目前这个部门就是个草台班子,虽已经过了明路,可是人真少啊。

虽然说阿政为他批了五十个驻咸阳做吏的孩子,但是这种年末经济核算谁嫌人多啊,他巴不得这些人都来他这。

可事实恰恰相反,也不能这么说,因为确实有不少人登他的门,但都不是找他的,他们都是来找寄住于此的张苍和刚修完渠的郑国的。

琇莹在自己屋里傻傻等了

二天,到头来连一个人都没等来,这搁谁谁不心酸。

眼见夕阳落下,他招手让门外的硕进来,又一次发问道,“硕啊,真没人入我门吗”

硕一脸迟疑不回话,琇莹顿时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让他先出去了。

他想起硕描述的张苍身边的一堆人,心里跟恰了柠檬似的。

这么多年,终究是错付了,当年说好选我的呢

其实不怪学生不选他,是他公子的身份唬人,虽说他脾气温和,可跟在他左右需得时常见王和出外勤,一个不小心或许命就没了,但也有不少想入他门的,毕竟公子的能力和才华没话说。

然后大家都想着观望一下,若有人第一个登门,他们就都去。结果一群子胆小鬼,没一个敢带头的,于是琇莹今年爆冷了。

琇莹啥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没弟子缘,他长叹一声,算了,学宫门口的白石太丑了,我雕个阿兄的塑像放那吧,上次设计的执剑形象就很不错。

他脱了自己为了见弟子穿的华服,穿起了自己特别喜欢的玄色长衣,主要是因为这件耐脏,还跟他阿兄是同款。

他在这边看着图纸,拿着笔在白石边上画线,那边他的门外终于来了一个人,看门的侍卫以为是学生,正忙要禀报琇莹呢,结果定睛一看,竟是个獐头鼠脑的中年男人。

侍卫也不着急了,直接横矛,寒声道,“尔是何人,擅闯公子居所。”

琇莹身边的侍卫都是阿政赐的,负责守护他的,个个身上一股子血气。

那人吓得哆嗦,但还是忍住害怕,颤声道,“我从雍城来,有太后事报于公子。”

太后事这侍卫不敢怠慢,便留下一人看着他,一个人去报琇莹。

琇莹正在这里给他哥刻通天冠下的头发呢,听到这话,放下手中的挫刀,皱着眉头,“太后事我跟她又不熟,我才不管她。”

他又欲拿起自己的工具,想了想又放下了工具,“算了,让他去前厅去吧。”

这点阿兄估计刚批完奏折正吃饭呢,我见见吧,莫让他影响我阿兄吃饭。

他掸了掸身上的石头渣子,也没换衣服,直接披了件裘衣,穿着衣角没掸掉石渣子的长衣就去了前厅。

他刚到了前厅,那人就被侍卫按习惯给提着扔到了地上。

“阿济,你太暴力了,好歹人家也是不远千里为我送消息来,不要拿平时你们扯那群商人的模样来对待这位大人啊。”

那叫济的侍卫挠了挠头,平常跟着公子扯人打人惯了,好像一下子就顺手把人提过来了。

琇莹见他这呆样也不生气,他倚在椅上,笑着扔了自己手里的碎玉赐给他,“行了,去给公子暖壶酒,一会我们叫上苍和郑先生喝酒去,公子今日太伤心了。”

“谢公子赏。我这就去。”济双手拢玉,立马就笑,扭头就往厨下跑。

琇莹笑眯了眼,冲硕摆手道,“你也下去歇歇吧,搁这儿等二天了,一会儿也多喝一点。”

硕道了一句,“公子请客,硕定要多喝几杯。”,这才退下了。

琇莹油灯下的面容带着恍忽的温意,竟给跪伏在地的人一种慈眉善目的错觉。

说吧,你是谁的人,以赵姬事为由来见我,并不高明。”他跷起了腿,注视下首的人,他眼神平静,无悲无喜,仿佛眼前人不过石像。

那跪着的人见状,便收回了这公子慈心大仁,好糊弄的评价,他暗骂自己糊涂,可是已行至此,他也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