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莹看着那太子丹咬着牙,忍着痛,一脸屈辱地伏膝跪地,避席受酒,而后一饮而尽。
才笑起来,他比阿政稍客气些,只饮了半杯酒,便掷杯于案,那半杯酒水尽数洒在案上,散着一股酒香,杯中边沿还余的酒液和着殿上的烛光荡开波波金色纹路。
那公子长冠宽袖,面如冠玉,斜倚于案,好像捏土一样将那铜酒捏弯了,而后笑得讥讽,“尔筋骨不似此樽刚劲。”
太子得罪了吾与吾兄,莫非是打算如此离去吧我削你是我的罚,你若不褪层皮赔礼道歉你回燕前,难保你的筋骨不会如此樽一样,被折断了,踩碎了。
太子丹暗骂秦人无耻,但也知道他若再不表示自己更低的态度奉上赔礼,秦琇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看到了琇莹放在案上的长剑,露出苦笑,他甚至出不了此门。
他面色因失血过多而发白,眼神阴翳,手指上和脖子上的青筋乱蹦,再三喘息才忍住想杀了琇莹的冲动。
“丹愿奉上千金向长乐候赔罪。”
我忍,来日燕军必举兵攻你咸阳,让你宗庙俱化为土灰。我今日之耻,必要你秦琇莹与嬴政百倍奉还。
琇莹对情绪感知十分敏锐,对于别人对阿政的恶念更是一瞬间便感觉到了。
本想算了,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未长教训
他抬眼,冷笑起来,而后不屑地轻哼一声,“千金千金难买本公子一衣。”
那边正听他声起舞的秦臣也是大笑起来,尉缭更是笑得胡子乱翘,他与身旁的李斯打趣琇莹道。
“我们公子今日的一衣确实是万金华服,王之恩宠甚,周身金玉货赂山积。价值连城的珠玉连璧,也是身周常堆,视如沙尘。”
“千金莫说买一衣,连公子一笑也难买”
琇莹平日里虽然做事雷厉风行,位重权高,偶尔会忍不住本性暴露锤人,让人血溅当场。
但架不住公子美甚,姿态清和,让人如遇春风。所以整个大秦都承认公子是个白玉般俊俏的美郎君。
不少人也附和道,“公子美甚,一笑值千金。”
这边李斯也准备点头同意他的话,然后他便看见了王朝这边看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哪里敢附和,立马笑着引尉缭看王上,王啊,是他们要作死,您可别沾上他,他可没说公子。
尉缭看不上他这胆小样,他双手捧自已案上的酒,舞着奉于王前,阿政应了此酒,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
尉缭也满饮了杯中酒,黑脸上腾起薄红,“哈哈,王上好酒量,来,来,再拿酒来,我为王上奉酒。”
阿政轻挥手阻止了侍人奉酒的动作,难得而见的轻快,半开玩笑道,“卿与寡人稍后再满饮此杯罢,等会寡人唤琇莹来,让他用他那千金一笑,为卿倾酒,卿别忘了给钱就成了。”
尉缭的脸上薄红褪了,酒已经醒了,他立刻换了一个惊恐地表情,跪了下来。
“老臣玩笑之话,王上可别
唤公子,依公子的性子,那不得笑得让老臣赔个家财散尽。况且公子千金之尊,理应献王上,老臣可不敢逾矩。”
阿政瞥了他一眼,轻笑道,“怎么会,卿乃秦上卿,琇莹为你一笑,也是甘愿的,如何算得上逾矩。况且琇莹确实是美玉郎,不然寡人怎会万金堆他身呢”
“臣不敢了,臣嘴贱,公子是因为国,才得王之厚爱。臣口不择言,知罪了。”
尉缭抹着汗,伏地求饶道。
王上啊,记仇的很,公子这般在小本本上记仇就是随了他。
阿政让他坐起,又敲了一下钟,然后周围隐隐传来一声击缶声相和。
“卿不必如此紧张,琇莹确实是寡人珠玉堆里的小公子,旁人赞他一句美,也无可厚非。”
他将衣领扯开了些,露出象牙白色的锁骨,他见琇莹在那边刁难人时,都手握击缶的长木条,随时准备与他相和。
于是便单手托腮,笑得姿态风流,他自然的斜倚案上,望向琇莹方向。
“这人太不识时务,该下场了。”
果然那边的琇莹也是很快让自己的剑出了鞘,冰凉如水的剑光映照在他的脸上。
他面无表情,信手挑掉了燕太子丹腰间挂着的燕太子私印。
太子丹见他挑剑吓得定在原地,以为他是来杀他的。
琇莹轻扬眉,手腕轻挑,将那块玉直接用剑扫到了一旁。
“行了,我还要为我阿兄奉酒,别再耽误我们的时间了,你身上只剩下这块玉大抵够赔礼了。”
他看了燕丹那流了一地的血,皱了眉头,不能再磨下去了,可千万别给他弄死在这儿了,平白惹了晦气
他远向阿政方向施礼,在乐音之下朗声道,“兄长,燕太子伤势严重,不如将他直接拖下去吧既然燕太子给不了符合我身份的赔礼,我受些委屈拿块玉就算了,毕竟秦燕两国乃百年友邻,不能因我个人而误了秦国。”
他这一句话,大义凛然。
他表明了这场冲突的性质,将所有的恩怨引到了他与燕丹两人私人恩怨身上,与一直“友好”的秦燕两国无关。并将所有的罪责统统推给了燕丹,把自己抬上道德的高地,他而今刁难也不过是情理之中罢了。
任谁受了如此屈辱,也都会和他一样的。
阿政听了他话,一直都没停下的笑意更浓,大总管见了阿政面色,立马派人“请”流血的太子丹和他带的燕人出去了。
他捡起了那块血泊中的玉印,满意的点了头。不要钱的粮,这不就来了嘛
琇莹将那玉印用巾帕随意一擦,便揣在了袖中,后又仔细擦拭了自己的手,将沾上的血与灰尽数擦尽后,这才唤人而出,为自己将杯中酒倒满。
他反复翻看了自已的手掌几遍,确定自已手是干净的,这才捧杯起身向阿政行来。
阿政见他来,也不起身,只让人给自已添了酒。
尉缭也准备告辞退去,不料琇莹来得如此快,一把便扣
住了跪侍于阿政席侧的他肩。
他一时之间请离的话也不敢说了,琇莹便弯腰把自已那张好看的小白脸往他面前怼,这公子笑意盈盈,让人见之欢喜。
“先生谬赞我也,哪里是千金难买我一笑,几个铜板便可要我笑了。”
如果忽略公子向他伸出了自已那纤长玉白的右手,并将掌心向上的话,他真的是不吃亏的。
可偏偏这是狮子大开口,问他要千金的啊
千金,对于依着秦国和几十个工厂的王与公子来说,根本只是玩笑话而已,对于他嘛,他卖了自己半个身家,可能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