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份消息令天下哗然。
在楚地上蔡的琇莹公子遇刺了,据说是被楚地的五国佘孽头目所伤,伤得十分重,现已命悬一线。
秦王大怒,向全天下发了悬赏通缉,承诺只要提了这刺客的头来秦,就赏金千斤,邑万家。
只是可惜到现在除了那被一刀重伤,现卧病在床的琇莹公子谁也不知道这刺客长啥样,只闻得消息说刺客覆面具,说话时有些邯郸口音。
一时间想挣钱的所有人都恨不得拿刀逼着琇莹多透些信息,可惜听闻公子说完这些事,又缠绵痛榻了,据说现在已经不能提那个刺客了,因为公子有了心理阴影。
反正这事闹得大,就连交战的秦齐军中都有耳闻。
“啧,我们公子啥时候这么弱了,传的谣言吧”
李信一口一个不相信,口中叼着块今年农家特制的麦饼干粮,手中比划着军队布置。
王贲灌了口温水,也轻嗤一声,“铁定是假的,是六国造谣鼓舞齐军士气的,所以王上才这么生气的。公子要是命悬一线了,咸阳估计现在都没有王医了。”
围在他们的将士们都点了头,觉得二位将军真知灼见,六国人卑鄙。
他们家公子被刺了,可能。被伤了,怎么可能那可是我那单人就可拉开重弩的公子,那可是我家一箭可挑敌方令官首级的公子,我家公子做过弩兵先锋的。
拿我秦锐士的名头开玩笑,惹到我了,六国。
于是这群整片土地上最明白琇莹的明白人和这片土地上最不明白琇莹的不明白人之间进行了一顿合理的交流,明白人最终把不明白人打得满地找牙。
所以真理都掌握在我们明白人手上。
可惜秦国朝中没他们那么多的明白人,就比如说现在一脸悲愤的张苍和蒙毅。
“王上,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些个犯事的六国余孽就该被处理掉”
张苍说完这句话后,大殿中静沉得跟水一样,百官低垂着脑袋像是假寐。
他们大多都不是秦国人,公子遇刺,王上正在气头,现在说话总是不合时宜的,别劝说不成就被撸了官。
就连李斯和王绾都不再多言,张苍被蒙毅扯了一下,才发觉自己可能也是六国余孽存疑者,于是也低垂眼眸。
阿政坐在上首,将下面的众生之相一一观望。他恍若回到父亲病重那天的朝堂,也是这样,金殿静如深潭水,百官心思沉潭水。
可惜,他已经不是多年前的他,他早就能看清,看清局势,看清下首众生。
于是他轻笑,高座之上的王笑意肆然,像是热油滚进水里,炸开一堆涟漪。
“诸君接着上前议事吧,待罪首落网,再议。”
此事揭过了,罪首与你们无关,放松。
而且琇莹自己打自己,孤若是要严查暴露了怎么办孤素来不喜打草惊蛇。
他的眉宇间俱是平和沉静,与平时没什么两
样,让一些人松了口气,然后提着自己大了的胆子抚着自己的美须在心里贬低了一句琇莹。
公子琇莹也没那么得宠于王前嘛王都不愿为他细查。
他们自鸣得意,然而并不知道的是上首王上的眼睛已经注视到了他们。
不惊蛇,免得这蛇如野草留根般剿不完。
而此时的楚地淮阴,琇莹已经跪坐在原本破屋的正厅前,身边的人都恭敬垂首,就连开始不服气的魏国的几个自诩高贵的公子都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听他说话。
“诸位,此次一战成名,正是扩张的大好时机啊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积极联系一切反秦的力量,势必夺回我们的一切”
琇莹高谈阔论,发表着激昂文字,身边人也随着他的话,呼吸变得急促了。
“是啊”那项荣一拍桌子,扯着大噪门喊道,“公子大义,不惜自己一人深入敌营,荣实感佩之。而今公子举大业,我等定鼎力相助。”
琇莹铁制的面具散着阴冷的金属光泽,他就知道,项家人就是喜欢造反。
项羽那小子天天想着造反,估计就是遗传了这伟大的基因。
那边项荣不知道他的所想,又俯身长拜周围坐着的人,“那秦琇莹命不久矣,蜗居在上蔡,对楚地的掌控力已经大不如前。我们确实应乘胜追击,我即刻传信予我项氏交好的官吏。若是能趁机夺下楚都,将那秦琇莹直接诛杀了,便是报我等亡国灭祖之恨了。”
他的话勾起这些人不太好的情绪,他们本来其实已经被国破家亡吓破了胆,但可能是琇莹这次的胜利太过激动人心,加之项荣站起来挑了事,于是也不再踌躇,也向琇莹表示着,要联系一切可以联系的力量,夺下楚都,杀了琇莹,给秦人一点教训。
他们依旧在争执着,幻想着他们取得楚都之后,会如何的风光,他们脸上腾起红晕,明明是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现在好像是已经定了下来。只要他们去做,好像胜利就已经唾手可得。
琇莹面上一直带着得体的微笑,看着他们发着癫,他整个人显得意气又风流,附和着这些人,怂恿着这些人给潜藏在秦的官吏写信。
写吧写吧,扯出萝卜带出泥,也不枉费我做这一场戏了。
他挪了挪跪坐而酸软的腿,看向项荣与一直坐在项荣旁边的妇人相握的双手和妇人大了一些的腹部。
那妇人见他投来注视的目光,也是红了脸,挣开了自己丈夫的手,下意识的抚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项荣哈哈大笑,他拍着琇莹的肩,“阿璨莫不是也想娶妻了,哈哈哈,明朝事成,我边带着阿璨去瞧瞧我楚地姑娘。”
琇莹面具下的脸扭曲了一下,然后状若无意地摸了摸自己贴的裸露在外的疤痕,言语失落,“项大哥,不必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盼着大业得成,早日能与阿兄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