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三言两语,但我已经明白事情的厉害性。先前因为邵嗣,椛萤都不担心椛家和周家了。可现在荻鼠失效,让椛萤判断出自己爷爷出关,饶是待在邵嗣家里,她都觉得不安全……椛萤的爷爷,还有另一个有分量的周家来人,就这么厉害?两个旁门术士家族而已,能威胁到上九流的先生和道士?“我觉得无碍,总归这里是先生住处,又有道士,椛家既在大湘盘根,就不太可能硬得罪邵嗣。”我再度说了相仿话语,安慰了椛萤一遍。继而我又慎重问她,伤势怎么样?椛萤才摇摇头告诉我,她只是被破了荻术,还好只是两只吞气的荻鼠,没有大碍。我才稍稍松了口气,又让她睡觉休息,现如今这情况,只能是兵来将挡,等离开大湘就好了。椛萤点点头,不再多言。她捡起来那两只竹编老鼠,和衣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眸子,睫毛却依旧微颤。其实我很想站在窗户那里看着外边儿,可这样一来,椛萤肯定更不安心。因此,我同样铺开了被子,躺在了地上。时间过得极为缓慢。耳边能听到轻微的喀嚓声,一顿一顿。也不知道邵嗣哪个房间有钟。当我迷迷糊糊感觉到一丝困意的时候,又发现脸上似有一些毛茸茸的感觉。一个激灵,我猛地醒转过来。睁眼,便瞧见自己脸旁侧趴着一个肥硕的黑老鼠。不过,它皮肉一点儿都不光亮,坑坑洼洼的,乍一看,皮毛下还能看出竹编的痕迹。椛萤?我稍稍侧头,余光看到了椛萤。她侧睡着,两只手枕在脸颊下,睡得很熟。瞳孔一缩,我心跳都陡然加速。不是椛萤……那就是椛家的人,循着气息找到我们了?!我反应速度极快,猛地探手,抓向那荻鼠!可它反应速度更快,就像是一缕烟尘,在我抓住它的前一瞬蹿了出去。窗户虚掩着一条缝,黑影便消失在那缝隙处。本能的促使,让我一下子站起身来。当然,我动作很轻,没有惊醒椛萤。透过窗户,看着外边儿。这方位角度,刚好是邵嗣家正面。院中盛开的菊花在月光下,更为鲜黄,好似被阴气滋补了一般。而邵嗣家院外,却站着少说十余人。当头有两人,一人至少七八十岁,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脸颊和椛穹有七八分相似,同椛萤也有三四分。显然,这就是椛萤爷爷!另一人,年纪相仿,同样穿着华贵的绛衣。他比鼠脸人长得更一言难尽。尖嘴,瘦脸,小眼睛,尤其是两撇胡子,更像是成精的耗子了。那鼠脸人就在他背后杵着,满眼的阴霾,而他身后,还有白天的几个手下。椛萤爷爷的身后,则站着椛穹,以及其余几个椛家人。我完全没有料到,他们居然来的那么快!更没有料到……他们会这样直接的站在邵嗣家门前……就在这时,那老人,也就是椛萤的爷爷,抬起头来。一旁的周家来人,同样抬头。他两人和我,视线忽地一下对上。椛萤爷爷的眸中是思索,还有冰冷。那周家来人,则是带着诡谲,以及杀意了。他们的动作,让其余人同样抬头。椛穹和那鼠脸人同样瞧见了我!他们两人的情绪控制能力,显然较差,脸上已经有了怒容。就在这时,椛萤爷爷忽然和椛穹侧耳两句。椛穹这才上前,他作势是要进院内。可就在这时,叮铃叮铃的风铃声密集响起。明明这时没风,就连院中的菊花都没有晃动,那风铃却像是被猛风吹过一般,剧烈的颤动着。椛穹面容中露出惊色,驻足在原地,没敢动。下一刻,那苍老,尖嘴瘦脸的周家来人,细声开口。“老朽周济,来先生宝地,为寻姻亲女子椛萤,她被歹人胁迫至此,还请邵先生首肯。”隔着窗户,那尖细的声音,都像是猫爪子一样在我心头抓挠。床榻上,椛萤一个激灵醒过来了。她眼神一瞬间就浮上了浓郁的慌乱。“大冠候!”慌乱的不只是神色,还有语气。我心头微跳了一下,不过神色还是示意椛萤稍安勿躁,低声道:“没事,他们还不敢进来。”椛萤轻身下床,匆匆走至我身旁。当她望至窗户下时。下方的所有人,同样都瞧见了她!椛萤爷爷的脸色,瞬间涨红成猪肝一般。旁边的鼠脸人更为严重,脸都红得发紫,甚至是有些发绿了……那周家来人,也就是周济,忽地一声冷哼。“邵先生对周某之话,充耳不闻,是为何意?”“是先生不在家,还是想包庇歹人?”周济的这一句话,直接就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当然,是他们这一方,剑拔弩张。依旧没有邵嗣的话音传出。椛穹僵站在院门处,风铃叮铃叮铃的晃动着,他依旧不敢往前。“看来,是先生不在家了,那我等上一分钟,若是这罗显神不将椛萤送下来,我们便上楼去捉。”“若是损坏了邵先生家中设施,十倍赔之。”周济再一句话,就显得镇定自若,甚至有种得意的神态。他视线依旧落在我身上,隔着窗户,我都感觉到了他的倨傲。我心头却格外的阴晴不定。按道理来说,周济这都算蹬鼻子打脸了。邵嗣怎么还没反应?就像是椛萤担忧的一样,即便是先生,都忌惮周家这个极有分量的人?“怎么办……”椛萤面色愈渐苍白。她紧咬着下唇,颤声又道:“我下去跟他们走,你先离开。我会想办法逃出来的。”话语间,椛萤就要往屋外走去。我瞬地抓住了她手腕,止住了她的脚步。这同时,老龚钻出夜壶,他先是瞅了一眼窗户下边儿,随后再瞅向椛萤,一副心疼无比的神态。“小娘子莫怕,有事喊老龚。”他话音同样心疼。椛萤紧抿着唇。这一次不像是上回,她没接老龚的一语双关。老龚显得有些悻悻然,又有点儿蔫头耷脑。他再瞅着下方的那群人,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上了笑容。那笑,就太令人毛骨悚然了。“什么臭鱼烂虾,都敢到先生门前叫嚣,当了鬼,都不知道怎么当的!”干巴巴的话音,带着浓烈的鄙夷,老龚更是咣的一下弹出去,撞到了窗户,将窗扇打开了。他脑袋稳稳立在那里,还用力嗬了一声,一口浓痰猛地吐出,呈现一个抛物线,啪的一下掉在周济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