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洞的光源就不是那些胎油灯了。洞的周围边缘处,地面冒起一阵阵发蓝的火苗,不知道燃烧了多少年。火苗上方,洞口顶端悬挂下来一根根的铁链,铁链末端则拴着一个个小臂长短的“人”。说是人,其实都是胎儿,大部分都被炙烤成了干尸,还在一滴滴的往下淌油。地面有特殊开凿出来的纹路,油脂滴入其中,就朝着地面最中央的位置汇去。那里还有一个像是泉眼的所在,里面全是晶莹剔透的油脂。正后方,有一个玉台,上方躺着一个人。他穿着十分得体的唐装,虽说苍老,但却不失仪态。随着我们所有人的视线投过去。那人缓缓的坐直身体,盘膝在玉台上,静静的看着我们。杀意最充沛的,是神霄和金轮。他们目眦欲裂。因为那张脸,是雷平祖师的!老归老,神光却显得格外焕发。只是他的嘴巴,很难看,脸上还有许多洞眼,一样难看。兵解而死,再加上历代天寿道人都喜欢去戳雷平祖师几下,发泄自己内心的怨愤,才导致雷平祖师的脸不能见人。他双手看上去很协调,双腿一样协调。整个身体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力感……来自于出阳神的压力!“我听到了我那乖徒儿的惨叫。”武陵师尊忽地开口,他微微仰头,看向上方。我余光往上瞥了一眼,才瞧见有一些光柱照射下来,光柱是月光,是星辉。这个洞里长时间有火在焚烧,若是没有通风换气的地方,早就不能待人了。当然,武陵师尊不算人。以前算,至少有个活人脑袋。现在,他彻彻底底成了尸。阴神阳身的尸。“你,很快也会惨叫。”开口的是神霄,他眼中的愤恨充沛到了极点,就快要狂涌而出。对于现在的神霄金轮,雷平道观来说,雷平祖师不亚于他们的授业恩师,恩师头被摘了,身体其他位置更被利用了,怎么能不愤恨?我心头同样怒意充沛。并非是斩掉尸虫之后,就会失去那个情绪,只是说,不会被情绪所支配,更为通透。“惨叫?”武陵师尊忽然笑了笑。雷平祖师那张脸实在是洞眼太多,有些“狞恶”,笑容就显得十分可怖。随后,武陵师尊安静的一动不动。“小心!”我一声惊喝。砰!神霄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死命的捂着脑袋,不停在地上打滚。“师兄!”金轮惶然喊了一声,赶紧想去搀扶住神霄,结果却没什么作用,即便是强行按住了,神霄的眼神中还是一阵浑噩混乱,像是失去其余甚至,剩下的只有痛苦。笑声,从武陵师尊的口中传出。他抬起一只手,虚握,活动着五指,格外蔑视。“藐视我?”我心头寒意陡然升起,众多真人长老无一例外,都是露出惊怒之色。无人知道他先前是怎么出手,因为太突然,太快了。这种出阴神,不同于当时的柳洪,他只是出阴神的一瞬,之后又去兵解,转变出阳神。柳洪的还不能完全掌握出阴神的能力。眼前这人,却完完全全掌控,他只是平时不用,不代表他不会。神霄受创,就和当日铁刹山的白芷受创过程,一模一样,是被伤了魂!“你们也都在蔑视我,可你们不知道,为什么茅有三都不敢和我面对面,他只能,只敢在暗地里想要快我一头。”“你们太狂妄了,在上边儿,借着天时耀武扬威,趁机害了我弟子也就罢了,居然,真的敢下来?”“你们怎么敢的啊?”武陵师尊放声大笑。“你怎么敢的……你狂个屁啊,不就是弄了个拼接尸吗?你这狂,那小杂种被杀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救他?你还听到了他的惨叫,搞得你多神秘,多深邃,多深沉似的。”“你可能当时根本还没有借尸还魂成功,更有可能,你也怕雷劈罢了。”“我就看不惯不行还一直非要嚷嚷着自己行的人,刚才都没种了,这会儿真就让你支棱起来了?”“拼过来拼过去,说着自己多厉害多注重身体,最后就只剩下个魂儿是自个儿的,老茅子可好手好脚,啥都存着呢。”“像你,也就嘴巴能支棱起来了吧?”老龚从我肩膀钻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先前,他情绪就不好,处处受到掣肘,此刻好好宣泄了一通。武陵师尊的手,微微僵住,身体微微僵直。神霄出事,我就万分警惕他这一招。我发现了一个细节。无论是茅有三还是他,阴神出体的那一瞬间,身体是没有任何反应的。并且,当我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时,我瞧见了一缕魂,从他头顶冲出。那魂乍眼一看是白色,身上又萦绕着一层淡紫。武陵师尊的出阴神,直接朝着老龚袭来!老龚还没有反应过来呢。我从怀中拔出雌一玉简,一手点在玉简背面,沉声念咒:“火晶飞乌,凤觜龙鳞。飞符前路,剪除妖氛。敢有妖孽,断踪灭形。神威到处,食鬼吞精。急急如律令。”咒法声中,符完全勾勒而成。火光骤然迸射而出。武陵师尊的出阴神骤然停顿,这瞬息之间,老龚骤然回到了我肩头,破口大骂:“小杂种有个老杂种,人不人,尸不尸,鬼不鬼,吓你老龚爷一跳!”说时迟,那时快。柳太阴,柳真气,茅昇,唐毋,何忧天,丝焉,六人同时动了。句曲山,古羌城,四规山,云锦山,四大道门的道术齐齐施展而出,无一例外,全部攻向武陵师尊眼前的身体!场间没有一个弱者,全是真人,反应力和普通道士不可相提并论。并且他们的攻击方位角度都十分刁钻,全都按照吴金銮所定过的位置。顷刻间,炸起惊天巨响。武陵师尊的身体,骤然被击飞,重重砸在后方的山壁上。他的出阴神消失不见,是回到了身体中。站起身来,武陵师尊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他还是在笑,笑得十分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