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李矩嘴张的老大,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要不此等大事还是再商议商议?”
他身边的丑李廉反应就快多了,“反他娘的。我早就受够这窝囊气了。”
魏晋时期的军户也叫士家、兵家,军户里的壮丁要终身为兵,且七八岁到十五六岁之间的男孩要“备宿卫”,即在家乡警戒巡逻。
即便承担了兵役,但赋税这些该交还是要交。有些参与军屯的士家,每年上缴的田租能到收成的五到六成,且丰年多收,歉年按正常年份收取。
一句话,农奴都比他们有价值,因为大族们的农奴是花钱买来的,而军户不足只会用罪犯、流民补充,官府不花一枚五铢钱。
丑李廉和他的人不用多费口舌,李昊和他联手劝起俊李矩来。
“你说你好歹是个亭侯,那宋太守派些人就敢杀你,这样的世道不反更待何时?”
“就是,我等有人有刀,在赵国的亲戚又多。听说赵王司马伦正带兵在洛阳乱整,赵国没有多少精兵,不如趁机起事。”
李昊和丑李廉在晋朝地位较低,没有多少起事的负担,但俊李矩可不一样,他刚刚在军中拼搏了九年,九死一生才搞到一个亭侯爵位,起事意味着之前的拼搏白费功夫。
虽然西晋的侯爵不值钱,一次批发封侯数千人,但俊李矩好歹也是有爵之人,别人给面子的话也得叫一声君侯。
身边众李正在收拾满地的尸首,这条山路前后几百步都有停下来观望局势的行人客商,这么大的杀人阵仗是瞒不住的。
俊李矩回头望了眼年幼的儿子和愁眉苦脸的妻子,总是下不了决心。
“宋太守是个好人,他对我不错,就是那吴畿坏了点,可我只要逃得远远的,吴畿也不会为难与我。”
他缓慢将硕长的环首刀插回剑鞘,不敢与两位一路救他的远房亲戚对视。
“你这糊涂人,宋太守肯定不会在平阳郡杀你,他和亲戚吴畿分别摆出不同的态度,就是逼你离开他的地盘,只要你走出平阳郡,那就和他没多大关系了。杀你之事必定是宋太守首肯的!”
“当今世道,伱不造反,还有活路吗?宋太守这种人可不仅仅在平阳郡一地,想你之前九年的苦劳,到头来落一个被人追杀,连家乡都待不住的下场。不如跟我等反了算逑。”
“咱弟兄这么多,打下几处城池你的妻儿就安全了。”
李昊和丑李廉轮流劝说,核心观点便是唯有造反,才能挣出一片能让家人容身的地盘来。
依上辈子成功主持造反的经验,李昊明白安全感才是让属下跟着造反的核心因素。
这个安全感不仅包括将士本人的性命,还包括将士家属、升官前途、稳定的财产获得途径等。
一句话,让弟兄们明白跟着李大帅干有饭吃、有房住、有钱花、有命享受。
俊李矩再次看向东方的妻儿,妻子脸色煞白,时不时还抹着眼泪,但还是在安抚同样被吓得痴傻的五岁儿子,两个仆人肩上的担子都在逃命途中扔了,只背着几个小包袱。
他心一横,蓦然拔出环首刀,“不杀宋胄、吴畿,我誓不为人!”
他打生打死九年,居然换了个流亡他乡的命,搁谁身上都气不平。
发了通毒誓后,这位晋朝亭侯倒握刀柄,朝救援他的两位亲戚一拜,“我颇有家资,在平阳郡也有些名望,两位弟兄作何打算。”
此地位于乐平县,而平阳郡尚在太行山西侧,隔着老远,去平阳郡起事显然不合时宜。
丑李廉做事挺热心,但造反也只是受李昊鼓动,心里还没个章程。
李昊早就想好了初步规划,“乐平郡和东北的井陉县都是山地,易守难攻,不如就在此地起事。咱趁夜赶上之前那个贩奴商队,增加点人手。之后相机行事,准备抢乐平城。”
乐平郡辖下只有乐平县、沾县两个县,东汉末年曹操的青州骑曾经在这里驻兵,因为乐平郡是并州太原一带到冀州常山郡的咽喉。
唐朝之后大名鼎鼎的娘子关便是在乐平郡,但此时显然还没出现这个关名。
割据争霸的地盘讲究一个金角银边草肚皮,即处于角落的地形最佳,四边的地盘其次,最差的是中心地带,四处挨打。
这乐平郡虽然处于并冀之间,看上去属于草肚皮,实际应该算银边。因为依靠太行山,堵住关隘就能防住西边太原方向来敌,而外部要打进来也只能从元氏县、井陉县打,其余方向全是山地,别说运粮了,连行军都不方便。
而太原方向的晋军还顾不上往东打乐平郡,他们北面、西面、南面全是蠢蠢欲动的羌胡、南匈奴,而此时的太原王暂时空置,辖下军队暂由安北将军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