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辛勤劳作,让刘思成这个不识五谷杂粮的都市少年,充分体会到了当农民的艰辛。
亏得眼下是春季,天气尚未完全转热,要不然在烈日的炙烤之下,以刘思成单薄的身板,恐怕就连一日都坚持不下去。
不过就算是没有烈日炙烤,劳作时小腿仍需立在没膝的水田之中,脚下又是一层烂泥,水面上还有各种蚊虫,光是这些就已经把刘思成折腾得酸痒难耐。
纵然如此,刘思成的心中竟生出一分甜蜜。
原因无它,只因小雪也陪在身边一同劳作。
不管是插秧、除草,还是施肥,小雪都要比刘思成麻利许多,而且还经常抽空过来指导刘思成劳作。原本还想在小雪面前表现一番的刘思成不禁心生惭愧,心中也认可了古人在体力劳作方面确实比今人厉害的事实。
晚上回到家中,刘思成几乎是筋疲力尽,就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就像一坨烂泥一般瘫软在竹榻之上,一动也不想动。
每每此时,小雪便会默默地走进厨房,不辞劳苦地为刘思成烧菜做饭,毫无怨言。
山里的出产并不丰盛,只能用粗茶淡饭来形容,不过小雪的厨艺实属一流,纵使最普通的食材,在她手中却总能做出不一样的滋味。饭菜的香气,伴随着小雪清新淡雅的体香,让饥肠辘辘的刘思成食欲大增。看着刘思成大快朵颐的模样,小雪的脸上洋溢出欣慰的笑容。日常衣食起居皆需小雪照顾,这令刘思成不由得对小雪充满了感激之情。
每晚睡前二人都喜欢躺在各自卧榻之上聊天谈心,每每此时就是刘思成表演个人秀的绝佳时机。他将从现代书本上读到的神话故事添油加醋演绎一番,然后模仿说书人的口气绘声绘色地讲给小雪听。在精神生活极度匮乏的古代,这一招屡试不爽,每次都能将小雪逗乐。小雪开心的笑容就是对刘思成最大的回馈,他自是身处其中,乐此不疲。
可是今晚,刘思成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在摇曳的油灯下,刘思成发现小雪的眼神异常严肃。未待刘思成开口,小雪却是主动说道:
“思成,明日我们就要出征了……”
“出征”这个词顷刻间便触动了刘思成敏感的神经,他赶忙追问道:
“出征?出征何处啊?”
“我们联合了附近几个部族共同劫取一队汉军军粮。”小雪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哀伤,她无奈道,“每次都会有人牺牲。也许……也许是你最亲密的朋友……”
“那为何还要出征?”听闻此事,刘思成猛地从卧榻上坐起身来,望着小雪的方向追问道。
小雪也闻声而起,向刘思成耐心解释道:
“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粮食。本来越人生活在土地肥沃的平原地区,但因汉族军队不断袭扰掠夺,越人只得逃入深山中。虽然可以依托山林抵抗汉军滋扰,但无奈山中耕地甚是紧缺,导致粮食产量不足。所以我们只得冒险出山,抢夺汉军军粮以填补粮食短缺。我们不但抢走粮食还把带不走的余粮通通焚毁,这也算是对那群汉军的惩罚吧!”
昏暗的灯光下,刘思成头一次目睹小雪愤怒的眼神,不过那种眼神转瞬即逝。
小雪言罢,刘思成猛然想起一事,便用恳求的语气建议道:
“小雪,此次出征可否只抢粮食,别再焚毁余粮可好?”
“这是为何?”小雪听罢,一改往昔的温柔,以愤怒的目光凝视着刘思成,厉声质问道,“难道你同情汉族军队不成?”
即便是小雪这般温柔善良之人都对刘思成怒目而视,由此可见两族之间的矛盾竟是何等之深。刘思成闻言,却并未退让,而是改用坚定的语气继续劝说道:
“不,我不同情他们!我只是不想让越人犯下同等错误罢了!”
此言一出,小雪的眼神中划过一丝颤动,刘思成迎着小雪的目光继续说道:
“若是你们焚毁余粮,汉族军队会因此挨饿吗?”
“不会,他们会从汉族百姓身上强征更多的粮食以弥补损失。”小雪如实回答道。
“所以到头来,忍饥挨饿的只会是汉族百姓!”此时的刘思成也动了真感情,他已经完完全全把自己看作是时代的一员了,于是他向小雪分析道,“汉族百姓一年的大部分收成要缴租缴税,所剩粮食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强征军粮,他们还能糊口吗?老弱妇孺忍饥挨饿甚至饿死。难道越人想把自己受过的苦难尽数加诸于无辜的汉人身上吗?请不要再焚毁余粮了,让汉族百姓少受点盘剥吧。”
小雪听罢,以惊讶的眼神注视着刘思成,两人如此默然无声,熟视良久。
“抱歉,是我误会你了……”小雪低下头,背部在不停抽泣,“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没想到……”
言及于此,她终于哭出声来。
眼见善良的小雪泣不成声,刘思成心中不免一阵戚戚然,口中想要说出一些安慰的话语,却一时词穷,只能呆愣地坐着,默然无声。
“你确实很善良,而且……”小雪一边用手擦拭掉眼角的泪珠,一边轻声细语道,“而且你考虑得很周全,不像我……”
“不,小雪,你不必妄自菲薄!”就在安慰小雪的同时,刘思成突然心生一计,不禁高叫道,“小雪,若有足够的耕地,一切难题岂非迎刃而解?”
小雪先是点点头,之后望着窗外连绵起伏的山岭又摇了摇头,口中叹气道:
“话虽如此,只是这深山中实难辟出更多的耕地啊!”
“我有一法,或许可行。”刘思成急不可耐地翻身下榻,急声询问道,“请问此处可有纸笔?”
“有。”小雪随口应了一声,旋即翻身下榻,动作甚是轻盈。然后她随手拿起放置在窗沿上的油灯,走到木屋角落,从樟木衣柜的下层翻出一套文房四宝。
紧接着,小雪熟练地将纸张平铺在木桌之上,然后在砚台之中盛放少许清水,手持墨块于砚台中细细研磨,不多时便做好了书写的准备工作。
只见小雪从一个浅黄色的梨花木盒当中取出一支小楷狼毫,然后双手递与刘思成;之后用手挑了挑灯芯,让油灯更亮一些。待到一切完毕之后,小雪微笑着向刘思成示意已经准备就绪。
看到小雪如此娴熟的准备文房四宝,刘思成不由得一愣。本来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却没成想她竟然真有纸笔。要知道古代女子大多不通文墨,更何况这种荒僻的山区之中。究竟是出于何故,小雪家中竟然备有文房四宝呢?莫非小雪她会读书写字不成?
除此之外,当时的纸张材质不佳,墨迹容易绽开,一般不用于书写,而小雪拿出来的这种白纸与后世所用的信纸无异,这又是何故呢?
此刻并非胡思乱想之时,刘思成右手接过小雪递来的毛笔,心中叫苦不迭。
糟糕,这毛笔字又该如何书写呢?
原来刘思成仅仅练习过两个月的毛笔字,而且还是在小学六年级阶段,如今已有整整六年未曾手握毛笔,这书写的技能早已遗忘了大半。
看到刘思成还在发愣,小雪微笑着提醒道:
“行了,你可以写了。”
无奈之下,刘思成只好硬着头皮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