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整个村落基本完成了重建工作,大家重新开始了日常生活。
不过,有一件事情却始终萦绕在刘思成心头,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就在火攻结束后的翌日,刘思成帮着村民一同掩埋尸体。在搬运尸体的过程中,他发现其中一具焦尸的手中好像紧紧攥着东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刘思成掰开了僵直的手指,竟发现握于手中的是一块被烧得焦黄的玉佩。
当刘思成拿起玉佩时,眼前的景象为之一变,他竟然身处一座军营之中。
眼前立着一名约三十岁上下,留着三髭髯,长相英俊的军官。他腰间佩带的玉佩与刘思成手中所持之物一模一样。
难道此人就是死者?莫非此乃死者生前的残留意念?刘思成寻思道。
黄土路上响起了哒哒的脚步声,只见一名大胡子军官快步走到佩玉军官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大大咧咧的,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同僚。
“田都尉,为何不去参加庆功宴啊?”大胡子军官开口说道。
原来死者姓田啊。
田都尉看上去一脸惆怅,摇头叹息道:
“我不想去。虽然打了胜仗,但敌我双方死伤众多。他们的家人收到死讯之后必定是悲痛万分,我们又怎能在此时欢饮庆功呢?”
“你想太多啦。”大胡子军官撇了撇嘴,开导田都尉道,“仗是上头让打的,我们只是执行任务罢了。再者说来,上头都不难过,我们又何必难过呢?”
“可是……”田都尉欲言又止。
“今朝有酒今朝醉!快走吧!”大胡子军官不由分说,强行将田都尉拉走。
此时刘思成的心中接收到了田都尉的心情,是一种强烈的内疚与自责,这倒是与自己此刻的心境极为相似。此时刘思成猛然意识到已经葬身火海的田都尉也是一名厌恶战争之人。想到此处,刘思成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玉佩。
突然间,刘思成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化。他来到了熟悉的村口,前方列着一队吴军士兵,领头之人正是田都尉,他身边还站着作为向导的小雪。
这莫不是火攻开始前的一幕吗?刘思成寻思道。
田都尉突然叫停整支队伍,然后对身后的士兵训诫道:
“都给我听着!进村之后对放弃抵抗之人决不可枉杀,违者立斩!”
看来,他的确与自己有着相同想法。刘思成在心中默念道。
之后,刘思成听到了对方内心传来的一个声音。
“女儿,为父就要出征了,在出征前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礼物?就是这枚玉佩吗?”一名少女的声音响起。
“这枚玉佩乃是一对,女儿佩带一块,为父佩带一块。”
“带上这枚玉佩,阿父就能平安归来吗?”少女问道。
“是的。因为玉石具有神奇力量,它可以寄托人的愿望。为父佩带的玉佩上寄托着女儿真挚的祝福,为父又怎么可能会死呢?”
不过这块玉佩却未能保佑他,最终田都尉本人还是葬身火海。
此时,刘思成接收到了田都尉临终前的心情,其中五味杂陈,有遗憾,有担忧,却丝毫没有死前的恐惧,反而夹杂着一份释然。也许他早已看淡了生死,甚至觉得战死沙场便是一种赎罪,弥补过去所犯下的杀戮之罪。
刘思成的心情异常沉重,田都尉之死深深触动了他的怜悯之心,更何况田都尉还是他的同路中人。
刘思成的心中好像有一层无边无际的黑幕,将他紧紧裹住,越裹越紧,令他不能呼吸。
他把玉佩重新放还田都尉手中,亲手将其埋葬。后来刘思成还在死难者的坟前虔诚祷告,祝愿他们的灵魂都能够飞上“天堂”。
“再见了!田都尉。祝你们一路走好……”刘思成双手合十,口中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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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埋尸体过后,刘思成便与村民一道投入到重建工作当中。他试图用繁重的工作麻痹自己,忘记战争的创伤。
小雪在这期间一直耐心开导刘思成,希望能减轻他内心中的罪恶感。
慢慢地,刘思成内心中的黑幕开始变淡,但却并未消失,或许此生中都不会完全消失。
自从刘思成知悉自己具备感应能力之后,他就开始拿周围之人测试自己的能力。不过效果却不甚理想,刘思成只能感应到一些心情上的变化或是一些极为模糊的影像,除了小雪本人以及那块玉佩之外,刘思成再也没能从其他人身上感应出具体影像。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或许感应能力跟脑电波的频率有关吧。自己的脑电波频率与小雪比较接近,所以才能从她身上感应到具体影像;至于其他人,大概率是因为脑电波频率相差较大的缘故,所以无法感应到具体影像。刘思成如是判断。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吧。说不定这就是两人之间的缘分。
不过饶是如此,小雪与自己却终究无法成为恋人,因为小雪心中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想到此处,刘思成的心中感慨莫名,不禁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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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刘思成听闻小雪要与她远道而来的姐姐会面,会面的地点正是后山的山洞。而且小雪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刘思成切不可跟来。因为她姐姐极为讨厌男人,一旦二人相遇,她担心姐姐会对刘思成做出过激之举。
今日乌云密布,天空却并未下雨,空气里沉闷异常。
刘思成望着黑压压的天空,独自一人在屋里负手踱着步子,口中自言自语道:
“好像小雪外出时并未携带雨具。好吧,我这就给她送过去吧。”
虽说是给小雪送雨具,其实无非是刘思成编出来的一个借口。刘思成对小雪的姐姐十分好奇,此时早已把小雪的警告抛诸脑后。
既然拿定主意,刘思成便顺手拿了一件蓑衣、一顶斗笠出了门。行至半路他才发现雨具拿少了,单是一件蓑衣、一顶斗笠只够一人使用,根本容不下两人。
算了,将错就错吧。刘思成寻思道。
去后山的路刘思成早已烂熟于胸,他内心急切,脚下三步并作两步,不消多时便来到山洞前。为了不暴露行踪,刘思成猫着腰,潜伏在杂草丛中,将自己的身躯隐藏起来。
山洞中燃起了松脂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一个人影立在其中。那人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脸上戴着铁面具,身高约七尺二寸,从身材上看与小雪别无二致。不过她的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如冷风般的“精神力”,让人不寒而栗。
她应该就是小雪的姐姐吧,名字叫做“林霜月”。看来小雪说得没错,霜月此人绝非善类,自己还是不与她见面为好。刘思成暗忖道。
刘思成正欲悄悄遛走,却不小心脚下踩到一根枯枝,发出细微的声响。正是这细微的声响,顷刻间暴露了刘思成的行踪。
不等刘思成反应过来,霜月带着一道劲风,已然欺身而至,速度快得惊人。
此时刘思成方才看清她的正脸:她的脸上罩着一副冷冰冰的铁面具,只露出眼睛及嘴巴,不带一丝笑容的双唇配上一双无比深邃的眼眸,显得寒气逼人。特别是眼神,就如同是一个黑洞,将她心中以及世间的一切都吞噬得干干净净,阴森得让人汗毛倒竖,令人无法直视。
刘思成真切感应到她身上传来的强烈“杀气”。难道她竟打算对一个陌生人痛下杀手不成?刘思成心中惊呼道。
危急关头不容多想,为了保命刘思成遂将手中蓑衣、斗笠扔出,意欲阻挡霜月的视线,为自己逃跑争取时间。
在空中,蓑衣、斗笠嗖地一直声裂成了两半。
霜月居然可以用“徒手刀”将空中的物品砍成两段,看来她的武功修为相当之高。
刘思成一个转身正欲开溜。没想到霜月后发先至,一个空翻直接挡住了刘思成的去路。没等刘思成缓过劲来,脖颈已经被霜月的手指掐住,继而整个人被单手提起。仅仅一个回合,霜月便成功将刘思成制服。
刘思成用尽全力试图掰开霜月的铁爪,却是纹丝不动。随即运起“硬气功”想要借此抵挡,却也不起作用。霜月的铁爪越握越紧,刘思成的呼吸变得越发困难。
难道自己真要死在霜月手中不成?刘思成暗自叫苦。
此时,刘思成的目光落到霜月冰冷的面具上,发现霜月那“黑洞”似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吓得刘思成心里一阵发毛,赶紧斜过一旁,避开霜月的眼神。此时,刘思成嗅到了霜月身上传来的一阵清香,不过搭配上她浓浓的“杀气”竟是何等恐怖,仿佛一朵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毒花一般,令人背脊发凉。
随着霜月铁爪的不断收紧,刘思成已经彻底无法呼吸了。窒息的痛苦瞬间袭上心头,这是他首次感受到死神逼近的绝望与恐怖。
在濒临死亡的关头,刘思成用喉咙中微弱的声音呼唤着小雪的名字。
“小雪……我不想……不想离开你!”刘思成断断续续呢喃道。
突然间,刘思成感觉到脖子一松,继而整个人摔落于地。
与此同时,刘思成眼前的影像瞬间变换,他来到了一处陌生的院落中。
难道这便是霜月内心中的影像吗?刘思成思索道。
围着犁耙墙的院落之中立着两个人,一名面色黝黑的布衣男子以及一名头戴面具,身着本色箭袖粗布衣的曼妙女子。
那名女子应该就是霜月本人。她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杀气”,但眼神并非“黑洞”似的深邃,而是充满了怨恨。
她缓缓移至布衣男子身后,一个抬手便干净利落地拧断了男子的颈骨。那男子一身不吭瘫坐在地上,仿佛睡着了一般,想来已经没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