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茂,班孟坚的《东都赋》背会了么?”
“背会了。”
“真的?”
“嗯。”
“那背来听听吧,就从‘然后增周旧’开始。”
“哦……”
“开始吧?”
“啊?”
“我说你可以开始了。然后增周旧——”
“然后增周旧,修洛邑。扇巍巍,显翼翼。光……光汉京于诸夏,总八方而……而为之极。于是皇城之内,宫室光明,阙庭……神丽。奢不可逾,俭不……俭不能侈。外则……因原野以作苑,填……填流泉而为沼。发……发苹藻……发苹藻……发苹藻……”
——“发苹藻以潜鱼,丰圃草以毓兽。制同乎梁邹,谊合乎灵囿。——哎呀,笨死了!”
我忍不住大叫一声,下一个瞬间又慌忙捂住嘴,就这样捂着嘴静了片刻,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地一点一点笑出声来。
这是初平元年[1],我的父亲长沙太守[2]、乌程侯孙坚兴义兵讨董卓,临行前将全家由临湘[3]迁到了寿春[4]。寿春比临湘大得多,也繁华得多,可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地方。百无聊赖中我偷偷骑长兄孙策的马,可他那匹爱马实在太不给我面子了,竟然将我狠狠摔下来!不得不躺在床上养伤的我自此不得不忍受隔壁邻居家那个叫阿茂的男孩子每天没完没了地背《东都赋》一直背了快两个月还背不会!——天呐天呐天呐,我听都听会了好不好?
“香儿?”
我听到策的声音,不由兴奋地回转身,一如既往以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看他高视阔步地走进来,双眉一扬:“我们换个地方住,你说好不好?”
“换个地方?去哪儿?”我不由睁大了眼睛。
“周瑜家。”
“周瑜家?他家很大吗?”
“是啊,他说要把家中道南大宅全部让给我们住。”策不无戏谑地看着我的眼睛,“母亲已经同意了,阿权、阿翊、阿匡也没有意见,现在就看你咯!不过我相信你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是不是?”
“你错了。”双手交叠在胸前,我一字一顿,“我不同意。”
“为什么?”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歪着脑袋,我故作深沉地想了想:“因为我还不了解他。”
我说的是实话,就在三天前,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叫周瑜的访客。因为我一直待在房里养伤——虽然早就好了,所以并没有见到他。可事后我惊讶地听说,策和他竟是一见如故的样子,两人聊了个把时辰,又在沙盘上推演了一番,竟就推结分好,义同断金了!这多么奇怪!如今竟连家都要搬过去?天呐天呐天呐,这简直太奇怪了!
就在我兀自奇怪的时候,策已哈哈大笑起来——没办法,他就是这么爱笑,天生的。直笑了许久才勉强绷住了,做作出一个一本正经的表情:“好吧,告诉我,你想知道些什么?”
“他多大了?”我一点都不客气。
“他只比我小一个月,今年十六岁。”
“他家是做什么的?”
“他的曾祖父在章帝、和帝两朝任尚书令;从祖父官至太尉,位列三公;从伯乃当朝大司农;其父为雒阳令[5],不过已经过世了。”
“世家子?”我的眼睛瞪得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