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豺虎也,然讬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辄以朝廷为辞,今日兴兵拒之,名不正而言不顺。且将军可赖以拒曹操者,长江也。今曹操得荆州,尽有其地,刘表治水军,蒙冲斗舰数以千计,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有,而双方势力众寡又不可相提并论……”他顿住,默然,喟叹,于是这短短的一瞬便赋予了他最后缓缓吐出的结论以重逾千钧的力度——
“愚谓大计不如迎之。”
我似乎看到鲁肃面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周遭沉滞的空气像一张慢慢收紧的网,一寸一寸地绞紧我的心脏。
“曹操以天子为名,其师不可拒。且其新收乌丸之众,近又得荆州之兵,威势越大,难以抵敌。愿主上听张公之言。”
“昔者曹操比于袁绍,名微而众寡,尚能一鼓而克之。今者曹操已拥百万之众,孰可与之争乎?愿主上从张公之言。”
“刘豫州因为曹公所败,走投无路之下遂欲借我江东之兵以拒之。主上万勿为其所利用,妄动甲兵,致令江东百姓横罹兵革之祸!张公之言,正合天意,愿主上从之。”
“愿主上从张公之言。”
“愿主上从张公之言!”
……
人们依次起身站到张昭身后,于是那玄色的绯色的袍服便慢慢汇聚成一片幽深广阔的红黑海潮,一顶顶进贤冠鶡尾冠随着他们躬身叉手的动作此伏彼起,推动着那海潮一点一点漫延过来——没有惊涛骇浪,没有尖锐呼啸,只是连绵不断地、一浪推一浪地漫延过来,却格外有一股震颤人心的力量……
蓦地转身,我忽然害怕看到权的表情。迅速启步离开,走出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可权留给我的只是一个起身退往后堂的背影。鲁肃追上去,却仿佛只是飞鸟轻轻掠过海面,微漪过后便再无波动。那红黑海潮宛如凝固了般,将诸葛亮整个地吞没其间,未有丝毫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