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担心夏口,显然。只是当着刘备、刘琦的面,不好把话说透。毕竟曹操尚有一军在东路,可随时顺汉水南下。大军西进,必须确保后路的安全。
一丝了然笑意浮上唇角,沉默了一下,周瑜缓缓转目——
“关将军,”他含笑看着关羽,“尝闻汉水冬季水浅,行不得大船。将军久在汉水,熟知地理,未知此言属实否?”
“此言不虚。”
“既如此,倘使将军统所部精甲封锁汉水,以将军之神勇,可当敌一月否?”
关羽凤目微眯,抬手捋一把美髯,傲然道:“羽自当竭志殚力,定不负君所望!”
周瑜深为嘉许地点一点头,不料程普沉吟良久,还是道:“稳妥起见,莫如由老夫率两千人马进保江南沙羡,与刘江夏倚为掎角之势,共拒北兵。”
悠长的一刻,周瑜未置可否,只端然立于帅案之后,一双不着情绪的眼睛淡定地越过程普,越过程普提到的刘琦,最后,锁定在刘备脸上。
刘备举目,二人对视。
事实上,地处荆、扬二州交界处的江夏郡早已是曹、孙、刘三家各据一方的局面。只不过,前二者的版图在不断扩大,与之相应的,刘琦的地盘则不断被压缩。就好比这夏口城,年初时我们本已占领了它,只不过由于曹操的突然异动才转而退保江南岸。程普久与江夏军对抗,我想他除了担心刘备、刘琦不是曹操东路军的对手,恐怕更担心大军西进后,他们在后方别有所图。可问题是,我们的兵马本来已经很少了……
形势有一点微妙,而这点微妙在此刻对视着的二人眼中,大约都是洞若观火的。宛如火光的还有他们此刻的眸色,乍看之下只是两团跳动的明亮光焰,可若仔细看去你便会发现,它们其实是分了若干层次的。
“备愿统兵两千随周都督西进。”终于,刘备说。
“如此,甚好。”周瑜颔首,微笑。
“韩当黄盖听令!”
“末将在!”
昂然而立,周瑜清晰有力的声音在舱内铿锵激荡:
“命你二人率所部人马进据太平口,沿太平口——太平湖一线布防,开战之日,务必挡住南岸曹军陆上攻势!”
“遵令!”
“吕蒙周泰听令!”
“末将在!”
“命你二人率所部人马进据陆口,沿陆口——陆水一线布防,开战之日,观旗舰号令行事!”
“遵令!”
“甘宁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所部人马于赤壁山设伏,开战之日,观旗舰号令行事!”
“遵令!”
“吕范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所部人马增兵麻、保屯,开战之日,北岸曹军若有一人一骑越过麻屯口一线,便要唯子衡是问了!”
“遵令!”
“鲁肃、凌统随我自长江主航道西进,正面迎敌!”
“遵令!”
“孙子曰: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这极有可能是曹操戎马生涯中绝无仅有的错误,这个机会,稍纵即逝!”周瑜眸色烈烈,“诸君谨记,此战,务必将曹军迫逐至江北!但有轻慢懈怠者,军法从事,绝不容情!”
“谨遵将令!”
随着众将轰然一声,周瑜高扬双眉,目光徐徐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眉目间英风凛冽,豪情激荡:
“恃国之大,矜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谓之骄兵。兵骄者,灭!”